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问昏迷着还梦见苏沐要打她。

苏沐怒气冲，气势汹汹，离魄卫风两人都拦不住他。

莫问吓得不轻，起身想逃，但无论如何用力，双脚跟被定住一般，怎么都迈不开。惊慌失措间，苏沐的怒吼声已近在耳边，莫问两脚使劲一蹬，“啊”的一声，猛然惊醒。

她脸色惨白，犹带着几分惊惶。

冬夜寒凉蚀骨，身下枯草早被潮气浸透，莫问只觉浑身冰冷，单薄的身躯蜷成一团，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阵阵发抖。

周遭依旧是可怕的死寂与黑暗，莫问已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梦境发抖，还是因为这无边无际的寂静恐惧。

但不管那种原因都会加速消耗她的生命，百般无奈下，她只好闭眼睡觉。

不过片刻，角落里的女子就恢复平静，她双眼紧闭，呼吸清浅，似乎真的睡着了。

可走进细看，会发现她眉睫轻颤，身子微抖。

她太疼了，根本睡不着，紧咬着的牙齿因为颤抖发出咯咯打架的声音。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怀里动了一下，那动静很，但莫问敏锐地察觉到了。

没办法，她实在太想转移注意力了，而它又是寂静空间里唯一的动静！

她一动不动地感受着。东西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爬出了衣裳，许是感受到外面的严寒，它没爬出几步，又沿着衣裳爬了回来。

莫问试探着伸出手，察觉它没因手掌靠近而逃跑，摸黑把它抓起来，轻轻攥在手里。

它的脚很多，身体却只有拇指大。

这东西是……情人魅？！

身体僵住的时候，东西被五指限制了自由，几只脚不安的微微鼓动、挣扎。

许是知道主人不会伤害它，它的动作很轻，莫问感受到手心里的绵软可爱，回神不禁松了力道，东西慵懒的爬动几下，又停了下来。

自从将另外一只送离魄后，这情人魅就变得格外懒惰了，总恹恹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开始担心离魄的伤势。

他的毒才清除干净，身体还没恢复元气。

莫问摊开掌心，捧到面前，指尖轻轻点零情人魅。

“怎么把你给忘了？”柔和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欢喜。

情人魅是一对，另一只在离魄那里，她可以借此和离魄联系了。

东西被她戳中身体，蠕动两下，又装死一般一动不动了。

脸上的欣喜忽地一顿，情人魅和普通蜘蛛不一样，它生命周期很长，也不用冬眠，但它却很怕冷。

外面寒地冻，东西在院子里玩玩尚可，但若远距离寻人估计会要了它的命。

“……”

莫问把玩一会，心翼翼地将它放回怀里。

暗室冷如寒窖，唐门主屋却温暖如春。

陈惊凤闭目倚在软榻上，衣着宽松，长发披散，全然一副沉睡模样。但辛奴走进屋里的瞬间，她立刻就睁开了眼。

微光中，她的眼眸中闪着火苗，辛奴瞧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惊凤抬眼看过去，见她身后无人，眼睛一暗，“他什么时候来？”

辛奴连忙上前复命，“先生他不曾认识什么医仙……”

陈惊凤侧眼冷笑，打断她，“不认识？”

辛奴垂头保持沉默。

沉寂片刻，陈惊凤揉揉太阳穴，“他还了什么。”

“他的徒弟只一人，那人名叫苏墨，已在多年前故去。”

辛奴完久不见回应，不禁抬头看陈惊凤，后者早已坐到茶几前，她抿唇沉默着，整个人宛如石像一动不动。

辛奴打就在陈惊凤身边侍候，很清楚她此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甚至她还能猜出她正筹谋着先生的事。她总是想让那韧头。很多年了，她的眼里只装得下那一个人。哪怕被拒绝千万次，她还是百折不挠，坚贞不渝……

“那就取她一点东西给他送他去。”

辛奴犹豫着提醒她，“这，先生恐会生气。”

陈惊凤脸色十分难看，“生气？他既然不认识，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至于辞，就有人打着神医名号到处招摇撞骗，毕竟相识多年，实在不愿看到老朋友晚节不保。”

“可……若我们此时伤了她，恐那些人会对少主不利。”

她话音未落，就被哗啦声响骇住，却是陈惊凤一手扫落茶几上的物件。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真当我拿她没办法？！”陈惊凤忽地勾唇一笑，眼底却像结了冰，“走，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一会她。”

时间缓缓流逝，外面的渐渐明亮。

莫问浑身软绵绵，一点儿力气都没樱

过了许久，静谧的世界忽而被一阵脚步声扰乱。

听到声响，莫问知道有人来了，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可是刚坐起，后脑就一阵抽疼，那感觉就像有数根细针往里狠扎，身上也隐隐有撕裂的痛楚，却是要比头脑里传出来的剧痛好些。

疼痛中莫问没忘记草堆摆放的方位在转角，上身缓缓朝后倾斜，双手同时反手撑地，下半身再借力往后挪动，这动作看着简单，她做得却十分吃力。不过幸好这里空间不大，只挪动一下就抵住了墙角。

莫问低呼一声便靠了上去。

脚步声渐渐停下，下一刻铁链铁锁翻动，紧接着门铛的一声被推开。

空气中静了一会儿，有人探身而入。

“怎么一夜不见，就如此憔悴了？可是住的不习惯？”

莫问听出陈惊凤的声音，却没理会她的讥讽，整个人仿佛睡着一般静静闭目仰靠着，一动不动。

陈惊凤走近几步，停下，自高而下地俯视着莫问。

暗室光线偏暗，她的脸部轮廓却非常明晰。

她脸庞很廋，眉心紧蹙，惨白的面上有着很明显的疲惫，但五官端正精致，不过比起她的相貌，她的气质更显得出众醒目。

哪怕满心愤怒不甘，陈惊凤也不得不承认：即使面前这人眼睛看不见，即使她面色苍白得像鬼，她身上依然有种临危不乱、从容不迫的沉静与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