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细雨过后,云中郡城在氤氲的水汽中苏醒过来,居民们纷纷举着伞,继续日复一日单调乏味的生活。
金家大院,坐落于云中郡城西北角,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宅院,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有些底蕴,却又一直被唐家稳稳地压过一头。
院子里青砖铺地,有瓦房,有过厅,有阁楼。此刻的金家,正有云上京的贵客来访,仆人们一派繁忙的景象。
前面的厅堂里,隐隐有丝竹之音。
“游会长,有心了,我只想去看看云中衣会,你们却是做了这么多准备。”贺涛懒散地斜坐在主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着。
游鸿业一脸的媚笑:“应该的、应该的,再这云中衣会上的风头都让他们洛川的人抢了去,我这衣料行会会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厅前坐着不少人,贺涛到得云中郡便一直住在金家,居中协调各地土地兼并一应事宜,不过其中具体的接洽,地契的过手都是金家家主金易操办的。
贺家百年望族,耕读传家,这等粗鄙的事情不便亲自下场。
上次贺涛挑唆李寒林去找火刀帮的麻烦,幕僚打探消息回来起过云中衣装那位漂亮的掌柜,不知怎地来了兴致,想要去赈灾盟会上看看。
唐家出于礼节,给同为粮商的金家家主金易,贾家家主贾政晋也下了帖子,邀请他们参加盟会,共商平抑粮价一事。原本没想过金、贾两家会来,没想到他们同意了。
这其中便是因为贺涛的缘故。
贺涛带着游鸿业拜会郡主李悦,提议盟会之后的云中衣会游家也要参与,游筠的一品绣楼代表衣料行会参展。
这样的姿态落在郡主府和云中郡衙门眼里,自然是贺家要力挺游鸿业,事后对游家的秋后算账便要掂量掂量贺家的态度。
李悦也有些无奈,商议之后只得同意游家的参与。对此秦羽霓倒是没有意见,一品绣楼的山寨货和正品放到一起比拼,难道还会怕他们不成?
为了在云中衣会上拔得头筹,游鸿业卯足了劲,得知云中衣庄找了一批洛川的青1楼女子要搞什么走秀,寻思着无非就是歌舞曲艺的表演,有样学样,也请了些云中楼子里的姑娘,穿着一品绣楼仿制的衣服做些表演。
逃难出来的女子,能有什么好成色?
“这位是芳菲院的头牌,绿莺姑娘。”游鸿业挤眉弄眼,向上首的贺涛介绍道。
屋子中央是一身湖绿色衣裙,身段窈窕婀娜的女子。
面上挂着一面白纱,踏着琴声拍子轻盈起舞,轻纱绿裙,青丝墨染,一柄挂着流苏的彩扇在她玉指中飘逸翻飞。
足尖轻点,宛如湖中的精灵仙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舒展云手,行云流水若游龙飞凤。
琴音落在最后一个拍子,绿莺缓缓拜服于地。
厅堂中掌声响起来,贺涛淡淡地看着。
绿莺起身环场一周,向众位掌柜行礼,到得贺涛跟前,忽然脚下趔趄,软软地向着贺涛倒过去。
在场众人心照不宣,当做没看到。眼见她人就要扑在贺涛怀里,人影一闪,一位护卫模样打扮的江湖人拦在面前。
绿莺靠在护卫身上错愕片刻,肩上大力传来,整个人变了个方向,被掀翻在地,面纱掉了,发髻也散了,发饰珠翠撒了一地。
“这次就算了。”贺涛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若是再做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本公子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绿莺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上拾掇自己,急忙行了礼,逃也似的退出去。
众位掌柜、家主一时有些尴尬。
贺涛往游鸿业的方向靠了靠,道:“游会长,你们云中衣料行会找来的,都是这样的货色吗?”
游鸿业面上有些挂不住:“这、这还行吧。”
游筠出来替爹爹打圆场:“贺公子有所不知,所谓人靠衣装,只要穿上咱一品绣楼的衣裳,不论什么样的姑娘,俱是光彩照人。这什么云中衣会,最后比拼的还是衣裳的手艺。”
“哦?”贺涛问道,“听闻你的一品绣楼俱是仿制的云中衣庄?”
游筠:“”
贺涛继续补刀:“那位秦掌柜本就是出自洛川,如今在衣料供应上便占了便宜。反观你们云中衣料行会,不过在中间做个二道贩子,这些年一再压价,前几日又出了那样的事,和洛川的供应商梁子越来越深
手艺不如人,衣料也不如人,你哪来的底气和人家秦掌柜争?”
游鸿业、游筠:“”
贺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地道:“霓裳仙子,呵!也不知她这个花魁魁首在衣会上会不会亲自下场表演?”
什么个意思?众人眼皮子哆嗦一下,敢情你掺合这事是为了去看人家黄花大姑娘?
厅外一阵脚步由远及近,贺涛身边某个幕僚踏步进来,到得跟前,向贺涛递过去一张字条。
众人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贺涛看完捏作一团,脸上漾起阵阵笑容。
径直踱步道熏香炉前,揭开盖子将字条抛了进去。
转回身笑道:“诸位,有一个消息,云下城方向来的粮食遭了山匪,运不到云中了。”
贾家家主贾政晋喜形于色:“如此来,唐记这几日一直放粮出来,他们手上的粮食很快就要卖完了。”
“贾家主好像很高兴?”贺涛教训道,“身为凌云的臣民,听闻这等噩耗还能笑得出来?”
贾政晋一脸蒙逼,贺公子你不也在笑吗?
金易就很上道:“贺公子,鄙人痛心疾首啊!为了朝廷赈灾大计,我金家愿再出六十万两白银,为朝廷收购市面上的粮食。”
贺涛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
“不仅云下城,整个凌云的粮食都运不过来。云下城这次折在山匪手中的粮食虽然只是筹集起来的三成,但是剩下的运不过来,也是无济于事。”
贾政晋也反应过来,帮腔道:“是啊,挨饿的是洛川,粮食自然是要全部集中起来越洛川去,如唐记这般,平价放出去,只会屯在无知百姓手里,最需要的人却要饿肚子。
唐记女缺家,哼,就是只会姑眼前,妇人之仁,不外如是。”
“不只是唐记。”贺涛转过身来,目光扫过众人,“我凌云朝政,何尝不是糟践于妇人之手了吗?”
鸦雀无声
所有韧着头,这话没法接下去。
好在他没有再继续。
“郡主殿下,呵呵,我倒是有些期待盟会上您该作何表情。”贺涛背负着手,踌躇满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