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钰被侍卫拖走的时候，嘴被堵上了，虽然路上挣扎稍稍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是没有人能认出他是刑部的宋明钰。

翌日便会有公文发到刑部，让同僚们小小的惊讶一下，这小子为了高升，对自己真下得去狠手，香火断了也在所不惜，甚至连老婆都......嗯，他有过老婆，那没事了。

现场恢复安静，皇帝没了再去宴会的兴致，极乐楼方向传过来的乐声渐渐低了下去，看样子也进入了尾声。

对于某些人来说，死亡并不是最好的惩罚。自从被抓以来，跟在李震身边，见过不少杀人的法子，甚至亲自动过手之后才发现，只有让人长久地、持续地处在痛苦、悔恨、屈辱、绝望中，一点点磨掉人的意志，慢慢让人丧失心智才是最好的复仇。

杀人，只有那一瞬间的畅快，甚至见得多了，心一点点的麻木，需要更多的杀戮才能获得相同的快感。

秦羽霓现在就很麻木，过往关于董舒儿的画面在脑中不断闪过，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连董舒儿的面目也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名字作为代号。

或许能偷偷递个消息给李震，让他好好“照顾”一下宋明钰。

“咳咳，时候不早了，陛下也该回去歇息了吧。”李继业轻咳两声，拱手送客。

李震面颊上的红光还未完全褪去，抖抖袖子，向门外迈去。路过秦羽霓时，忽然顿住脚步，侧头眯眼盯着低垂眉心的少女。

“这位摘星的辉月主，倘若叔父用得不顺手，或是不需要了，记得交还给朕啊。”

“目前来看做得还不错，已经锁定了混入城中的一些靖月司细作——说起来，也该给秦主加一加担子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保秦羽霓了，李震一甩袖袍，冷哼一声：“走！”

皇帝一走，屋子里散了大半，只留下李继业的亲卫。

秦羽霓向王爷屈膝施礼：“王爷，没有别的事情，属下也告退了。”

“不忙。”

“王爷还有何事？”

“摘星运作起来，有你一份功劳，做得确实不错。”李继业夸道，“方才那番话，并非是说给皇帝听的。”

“王爷过奖。”

“可是，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你啊。”

秦羽霓眨了眨眼，心一沉，平静开口：“王爷还要属下怎么做？”

“方才说要给你加担子——眼下有件事情交给你们摘星去做正合适，要是办好了，本王才敢把后面的任务要交给你。”

少女抬眸，乌黑的眼珠透出手腕上珍珠一般的光芒：“王爷请讲。”

“你执掌摘星不久，不过也该听说过天火教吧。”

“九天玄女陈素贞的那个天火教？”

陈素贞在北方边境一带创立天火教，被女帝的凌云朝廷连年打压，不得已辗转到了英王封地——淮扬郡境内。她自号“九天玄女”，声称得到奇门遁甲仙术传承，很是蛊惑了一批人追随，江湖上也积累起不小的名望。

李继业也尝试过收服为自己手下，谈判过数次无疾而终，遂转而派兵围剿，奈何陈素贞的水寨依照八门金锁大阵而建，占尽天时地利，李继业和她打得难解难分，双方各有损伤，直到李继业起兵造反，拉起几股势力的盟友一同围剿，这才攻破寨子，生擒陈素贞。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一群江湖绿林上的高手在半道上劫了囚车，又把人救走了。随后这伙匪徒和天火教余孽同流合污，成了活跃在李继业封地境内的流寇，甚至还竖起大旗，准备召开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带领群豪反抗李震的新朝。

李继业把情况说了一遍，摘星此番的任务便是，混进武林大会，挑拨群雄的关系，伺机一举歼灭。

秦羽霓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武侠梦早已如泡影般破灭了，现在反而要赶鸭子上架，去对付陈素贞率领的各路高手，人生啊，变幻无常......

“王爷也太看得起属下了。”秦羽霓连声拒绝，“我不过就是个做衣服的裁缝，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武功更是自己瞎练得的野路子，一没有师门传承，二没有江湖名望......云中郡那些，都是瞎胡闹！莫说是对付天火教，恐怕混入武林大会这一关就过不去。”

“你是和本王讲条件？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属下不敢。”

“呵呵，此番让你去，是有传闻靖月司也要插足，对付靖月司，你最在行。至于武功，你上次和刺客打，也不弱。”

听到靖月司，少女眼睛瞪大几分，张了张嘴。

李继业走到门口，背对着她：“你先回去准备一番，此去本王会调遣一拨兵马策应你的行动，大可放心。”

这是没办法拒绝了，秦羽霓想了想，此举便是把摘星放在明面上来，彻底和靖月司成为死对头，算是封住了所有退路，只能一心一意跟着李继业走到头了。

想了想换作自己，也是会这么做的吧。

李继业出得门去，已是月上中天，极乐楼方向的文武大臣们散得差不多了，零星的人影，步履蹒跚，被下人或是宦官宫女搀扶着，一看便是喝多了的。

刚出登元殿便有心腹亲信来打小报告，世子李凡今日宴会上喝多了，胡言乱语，吵着要去找舞女枫白露，手下人拦了一阵，当场醉倒，被抬回去了。

在场的不少大臣打，世子是个专情的人。

没有外人在场，李继业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额头，连连叹气。

“逆子、逆子！他这是打算气死老夫吗？”

“王爷勿恼，”秦羽霓忽然从黑暗中现身，说道，“属下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解世子的相思之苦。”

李继业扭头望来：“哦？你有什么办法？”

“情之一字，堵不如疏。”

“嚯，你这算什么主意？难不成还真由着他，娶个出身低下的哑巴世子妃？”

“非也，王爷不如假意答应，再设下一些条件，比如，成为出将入相，经天纬世之才......他好像不行，总之就是能拼命努力就能达到的目标好了。”

“吊在驴子面前的萝卜吗？有点意思......若是他真的做到了，又该如何？”

“那便要恭喜王爷了。”秦羽霓拱手一揖，突然放低声调，“世子成才，将来您百年之后，这江山他才抓的稳。届时，想要什么样的妃子没有？区区一个舞女算得了什么？”

突然被点破心中所想，李继业嘴角微微勾起一瞬便恢复正常。表情变化被秦羽霓收在眼底，她稍稍退开道：“但眼下，不能让他时时能见着——这样吧，此去淮扬郡，属下身边缺个伺候梳洗起居的丫鬟，就让枫白露跟着我吧。”

说完，秦羽霓心里一阵小得意，叫你再抢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