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不打诳语。”云摩嘿嘿一笑,笑得狡黠,“云摩是答应了那人试探女施主,可没答应他将结果告诉他,因此不算违背我佛戒律。”
李青玉陷入沉思,良久道:“大师托我捎去何物?捎给何人?但必须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放心,绝对不会为难施主。”云摩大师拍着胸脯保证。
李青玉点点头。
“好了好了,茶也吃了,你也该走了。”云摩大师突然翻脸,不耐烦地挥手赶她。
李青玉抿着唇站起来。
“噢对了,托我找你的人就在寺里。”云摩大师在她身后冲她喊道,丝毫不顾及大师的高深形象。
李青玉身形一顿,不发一语,打开门离开。
云摩大师连忙呸呸地吐出苦水,舌尖在嘴里滑动,感觉到满口苦涩,又倒了一杯清水漱口,才苦着一张脸:“真苦!”
而后从架上取下一部厚厚的经书,经书已被挖空,里面藏着一本薄薄的巴掌大的册子,他小心谨慎地揭开,小声嘀咕:“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外有天呀……”
阳光漏进来照在已经泛黄的册子上,依稀可见几个字——
天外飞仙。
这分明就是一本志怪话本。
而此时,李青玉已经出了禅房。
大约是暗处那人做足了准备,门外的院子里并无一人看守,极为的静谧,不闻一丝前殿的人声。
李青玉回想着禅房发生的事,她自诩坚强,却还是太软弱,几句话加上不入流的迷香,轻易就被那老和尚套了话,秘密暴露,行事被动起来。
她还是太大意了。
神魂寄居他人身上,如同借尸还魂,太过匪夷所思。
若传出的只是毫无根据的小道消息,她可以完全不用理会。但是一经相国寺云摩大师传出,那就变得不一样了,几乎已是证据确凿。
到时候她的下场只怕是被视为妖物,被架在火上,活活烧死。
虽说他们已初步达成交易,但是她不敢轻易就将自己的性命拿捏在别人手中。
这一瞬间,她心中生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主持院偏僻无人烟,以神识杀人可以毫不费劲。且神不知鬼不觉。
走出主持院,回到偏殿,李青玉没有和李侧妃母女汇合,而是走到一处角落,将神识外放,覆盖住整个相国寺。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她的神识已经将云摩大师锁定。
云摩大师的盘腿端坐在蒲团上,神态安详,双掌间夹着念珠合十,双眼闭着,气息已绝!
李青玉一惊,她离开主持院回到偏殿绝对没有超过两刻钟的时间。
看样子云摩大师坐化之事还没有引起相国寺僧人的注意。
想起离开禅房时云摩大师的话,她稳住心神,利用神识迅速搜寻相国寺内的躲在暗处算计她的可疑之人。
很快,在相国寺后院一处高处的凉亭里,李青玉看到了两个意料之中的人。
丹阳长公主。
陆峥。
李青玉迅速做出决断,集中神识放在两人身上。
丹阳长公主的神态一如前两日所见的轻佻散漫,懒懒地坐在石凳上,以手支颐,注视着站在栏杆旁的陆峥。
凤眼轻挑,眉眼眺睇间,有股道不明的水光在流转。
“你平日总不愿见我,今日怎么舍得花心思约我来吹风?”
陆峥转过身,绷着脸,面色发冷:“我不记得有约你……还有,我的事不用你插手,请你以后少打我的主意!”
丹阳长公主完美无瑕的笑容有了一丝瑕疵,变得勉强:“不过一个蝼蚁般的人物,本宫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也值得你费心周详去对付?还因此来责怪我。”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陆峥语气冷硬,脸上已有隐怒。
丹阳长公主站起来,朝他走近两步,伸出手,陆峥侧身避过她的碰触,她依然固执地伸手抚平他胸前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皱,面带甜得腻人的微笑。
“你是在心疼我,不愿我牵涉其中?”
“你想多了!”陆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皱着眉抬手拂去衣襟上她手上留下的温度和香气。
丹阳长公主收回手,不以为意地吃吃一笑,瞬间却变得落寞:“你已经长大,翅膀硬了,也就不需要我了。”
她停顿,见陆峥神色不变,面色发狠道:“既然这样,就让我替你除了上官玉儿,从此不再干涉你!”
“好!”陆峥想也不想,斩钉截铁。
随着两人话音一落,李青玉心中杀意更盛,神识锁定陆峥正要动手,却见他警觉地飞身跃下凉亭,全神戒备起来。
而此时,相国寺敲起了钟!
钟声悠远,响了九下。
九九归一!
云摩大师坐化之事被人发现了!
相国寺上下顿时沸腾起来。
李青玉遗憾的收回神识,忍住因动用神识而带来的眩晕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云摩大师坐化,相国寺不再对外开放。
寺里的香客不再滞留,纷纷启程离开。
和李侧妃母女汇合步行出了寺庙,一路上,李青玉一言不发,安静得极为反常,加上苍白难看的脸色,令身侧同行的上官琉璃大为诧异,频频转头打量她。
“云摩大师和郡主姐姐都谈了什么?怎么才刚见过姐姐,大师就突然坐化了?”上官琉璃十分好奇,还未回府就迫不及待地问话。
行为已是不合规矩,但李侧妃并没有出言制止的迹象,仿佛没有听见上官琉璃的话。
李青玉却是瞥了一眼脊背挺直竖着耳朵的牡丹,淡淡纠正:“先前偏殿那来请人的白面和尚不是说了吗?云摩大师功德圆满、坐化在即,怎么算是突然呢?”
“这只是个巧合而已。”李青玉慢慢道,“云摩大师不过是请我吃了一杯茶,劝了我两句强扭的瓜不甜,陆世子不是我能肖想的,之后就让我离开了。”
“这怎么可能?”上官琉璃满脸狐疑,“云摩大师是得道高僧,这种男女之事也会管?”
李青玉看着她,大为诧异:“难道妹妹来相国寺摇签子,不是为了求姻缘的吗?”
上官琉璃脸色通红,讷讷开口:“这、这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李青玉反问。
上官琉璃语无伦次起来,说不出个所以然,至于哪里不一样,她终究说不清楚。
李侧妃看了过来,语气担忧:“郡主可是得罪了人?能请动云摩大师当说客,这人的身份地位绝非一般。”
李青玉双手一摊,点头认同:“可不就是。”再无下文。
李侧妃顿时无话可说。
上官琉璃忍不住道:“肯定是陆世子的人。”眼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青玉看着她,语气严肃:“妹妹这样说,回头得罪的可不只是陆峥一人了,到时候可就没有云摩大师来劝你慎言,而是直接人头落地。”
“你……”
“琉璃闭嘴!”李侧妃低声一喝,打断她的话,“还没回府,少说两句。你姐姐说得对,京城藏龙卧虎,慎言才是最妥当之举。”
李青玉不由猜测,看来李侧妃已经吃过这方面的苦头,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