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飞与王成章回到灵泉山已是日暮时分,甫一下车就赶往邓青云住处,欲报知信王遇袭之事,没想邓青云去了成都。
邓家主要有两处宅第,一处是成都城内的五进大宅,另外一处就是成都东郊灵泉山的别业,与刀王铁匠工坊合为一体。
天色已晚,林宇飞决定明日一早赶往成都见邓青云。
林宇飞用过晚餐回到住处已是亥时,一轮穹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并没有云雾的遮挡,显得越发明亮。
他看到了左安民,孤独地站在溪边的那块大石上,抬头望着弯月,若有所思。
两个多月的相处,左安民对林宇飞的观感经历了从不屑到好奇,最后佩服的过程。
一开始总镖头安排他给林宇飞做保镖,他并未同意,奈何陈若颖亲自上门劝说,毕竟是大客户,只得答应。
像他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靠真本事吃饭的人有一个毛病,就是看不起哪些没本事又吃软饭的家伙。
巧得很,林宇飞符合这个标准,钱塘城里谁不知道开银号的陈家那个上门女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还被人一棍子打昏鬼门关走了一遭。
到后来林宇飞用计找出跟踪之人,改进工艺炼出媲美乌兹钢的钢坯,这哪是传言中的书呆子啊,左安民好奇林宇飞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当左安民看到那个不起眼的弩盒后惊呆了,他是一个老兵,清楚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林宇飞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奇。
“左师傅,想家了?”林宇飞走上大石,站到了左安民身旁。
“是啊,离开钱塘两个多月了。”
“这边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马上可以回去了。”
“哦,是个好消息。”
月光下,左安民一袭黑衣,让林宇飞想到了那个为了心爱之人浴血沙场的勇士。
“左师傅,男儿……志当存高远,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你愿意吗?”
只见左安民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林宇飞。
“不用急着答复,考虑一下,回钱塘我们再聊。”
林宇飞并不指望一下子说服左安民,他知道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自己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就行了,至于结果必然是水到渠成。
转身与左安民告别,翌日一早,林宇飞就离开了灵泉山。
这爆炸性的消息令邓青云惊愕失色,之前只知道信王被广顺帝打压,现在居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交谈中林宇飞也了解到了一些皇家隐秘。
一年多前高宗周治死后留下的遗诏,让侄儿周旭当皇帝显然不合常理,恰好时任太子周显久病不愈,倒也没闹出太大的事端。
周治几个儿子中前太子周显已病入膏肓,不足为虑,其他就数周璟最有才能,偏偏周璟又分封在蜀地。
蜀地所在的成都平原地势平坦、河网纵横、物产丰富,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被誉为天府之国。
在它的东北部,有高耸的秦岭和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成为中原地区和北方势力入侵川蜀难以逾越的障碍。
因为相对封闭的环境,蜀地就军事角度而言,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这也就决定了,谁要是在蜀地称王,即便不能一统天下,也能在此自立为王,称霸一方。
因此在广顺帝眼中,信王犹如芒“刺”在背,欲拔之而后快。
周玲则是信王的同母妹妹,父皇在位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永宁公主,在周治去世后,周玲仿佛一下子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
因看不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她离开京城来到了哥哥所在的蜀地。
林宇飞思量着如何避免卷入这场旋涡之中,跟邓青云商定了制铁工坊的应对之策及经营思路后,决定尽早离开蜀地。
邓青云则暗自叫苦,跟信王搭上线,本以为是抱了一棵大树,没想到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搞不好他这个猢狲要被这棵大树压死。
邓青云想了一会说道:“飞儿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去成都通判李洪文那里探探口风,等我回来一块吃饭。”
说着邓青云站了起来,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事,拍了一下大腿说道:“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爹来信让我帮忙处理阜康银号字库街那家支号歇业的事情,还问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爹有说歇业的原因吗?”
听到这个消息林宇飞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知道阜康银号在成都总共就两家,现在关了支号就只剩下一家分号了。
“这个信中没有说起,不过阜康银号赚钱的业务基本都在江南和京城,成都分号这几年都是亏钱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一个时辰不到邓青云就回来了,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成都官场都乱套了,邓青云没见到李洪文也没打听到有价值的消息。
“舅父,我打算明天就回钱塘,制铁工坊那边就劳烦您多操心了。”林宇飞归心似箭,担心银号有事,更担心陈若颖。
现在新的制铁工坊已初具规模,林宇飞测算了一下,光炼钢一年就能收回投资了,日常由邓青云跟王成章管理,自己只要大方向上把控一下就行了。
“飞儿,一家人不要客气,回去告诉你爹,过年给他分红。”邓青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信王的事让他忧心忡忡,好在工坊钢坯产销两旺,对于年底分红,他底气十足。
离开邓青云住处后,林宇飞赶往云飞制铁工坊,特别叮嘱了王成章一些注意事项,年轻人初出茅庐压力大,既要扶上马,还应送一程。
他一直在工坊盘桓到黄昏时才回住处,看着几个月的心血已然初具规模,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一早,林宇飞与左安民骑马离开灵泉山,邓青云及工坊一干人送出三里多路,前面是一片竹林,林宇飞停步回身道:“各位请回吧,后会有期。”
快马加鞭,两人飞奔着赶往泸川,第二天在卢川搭船,沿长江顺流而下。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回大诗人李白并未夸张,沿长江顺流而下,一日千里,没几天就到了镇江。
回到了熟悉的西津渡口,岸边已看不到出发时随风飘舞的柳絮,映入眼帘的是滚滚东去的江水和舞动着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