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钱塘,艳阳高照,坐落在凤凰大街上的昌隆镖局一派忙碌的景象。宽敞的院子里停着五六辆敞篷马车,一群彪形大汉正在心急火燎地往马车上装货物。
这些人虽然体格健壮,奈何天气炎热,搬运的货物又重,一个个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装车完毕,这些大汉们有的在用毛巾擦汗,有的在用大碗喝茶,补充干活时失去的水分,也有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院子角落,大樟树下的石桌上,林宇飞正与左安民悠闲地喝着茶。
“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喝茶的。”林宇飞想起了刚出发时那个油盐不进的左安民,笑着说道。
林宇飞颇为惊讶的看着包茶叶的桑皮纸,上有‘径山’两个字,这可是钱塘最名贵的茶叶,看来左安民不仅喝茶,还懂茶。
“我只是不跟陌生人喝茶。”左安民笑着答道。
“怎么刚回来就要出去?”林宇飞看着整装待发的车队,疑惑地问道。
林宇飞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来找左安民,奈何镖银劫案令人揪心,看着陈若颖憔悴的面容,他决心尽快找出真相。
在他认识的人中,信得过且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只有左安民,没想刚到昌隆镖局,就看到了准备出镖的左安民。
“这趟镖不容有失,总镖头前几天得知我要回来,特意等到我来了才出镖。会友镖局押送的你家那批货被劫后,大家都很小心。”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你们是同行,我想知道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也是昨晚听总镖头说的,镖银被劫,镖师没有一个受伤,反倒死了一个阜康银号跟镖的人,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我本想让你帮我查这件事,现在看来你暂时抽不出身。”林宇飞扭头看来一眼马上就要出发的镖局车队,说道:“你认识的人中,有没有适合做这件事的?钱不是问题。”
林宇飞实在等不起了,案发已经一个多月,官府那边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再拖下去就更难查了。
左安民抿了一口茶,沉吟片刻,说道:“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会答应吗?”既然是左安民推荐的,对方的能力毋庸置疑,林宇飞担心对方不会答应,毕竟查这件事,风险很大。
“会的,他是我的生死兄弟,知道我不会害他,而且他跟我不一样,到钱塘没多久就结婚了,有两个小孩,他需要钱。”
“是跟你从燕国逃回来的那位?”
左安民之前讲述的故事令林宇飞动容:
为心爱之人浴血沙场,求一战成名孤注一掷,沦为弃子后与兄弟们舍命自救,死里逃生却蒙冤受屈,最后更是与相爱之人阴阳相隔,故事中处处是悲壮、令人肝肠寸断。
最终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林宇飞与杨永刚。
“是的,他叫杨永刚,一个老兵,武艺不比我差。”
“我想马上见他。”林宇飞知道杨永刚就是他要找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左安民的推荐。
有些人死里逃生是运气,但如果一个人运气总是这么好,那他身上必然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优秀品质。
“你跟我来,这里见面不方便。”
左安民带着林宇飞七转转之后来到了一个房间,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等下我就不过来了。”
等待是漫长的,透过窗户,林宇飞看到左安民带领的车队已经出发。
“林公子,我是杨永刚。”林宇飞转身看到一位穿着贴身黑衣劲装的男子,身躯凛凛,目光炯炯。
“永刚兄,幸会幸会。”林宇飞向杨永刚施礼,手指着窗边的圆椅说道:“我们坐下谈。”
杨永刚侧身坐下道:“林公子,安民跟我说了,是否今天就开始查?”
“越快越好,镖局这边的工作上会不会有冲突?”
“我会跟总镖头告假。”
“这是预支的1000两银盟宝钞,需要联系我的话,到楼外楼』边上那家阜康银号找一个叫‘阿牛’的伙计。”
左安民告诉他杨永刚有两个小孩,需要钱。
预支这1000两银子是林宇飞对杨永刚的信任,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办不成事。
林宇飞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有对一个人充分的信任才能真正得到他的感恩,士为知己者死。
“林公子,定当不辱使命。”杨永刚将宝钞揣入怀中。
“永刚兄,说说你对案子的看法。”林宇飞听过妻子初略的讲述案情,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
杨永刚沉吟片刻,道出来案子的原委。
原来平江自古丝织业发达,为江南丝织中心之一,阜康银号平江分号也是仅次于钱塘分号的一家大号。
按以往的惯例,客商将银两存进银号兑换银票,银号收取手续费,客商拿银票到银号兑换现银,因此只要不出现大额的跨地区存兑,银号内的现银跟银票都是够用的。
自从两三年前,钱塘五大银号发行“银盟宝钞”后,使用的客商越来越多,大家都将原来的银票换成了宝钞,分号内库存的银票越来越多。
这些银票只能在阜康银号网点使用,造成平江银号收支失衡,决定立刻将这些银票交至钱塘总号核销并兑换成宝钞。
为了不引起注意,找了会友镖局走暗镖,镖师护送分号掌柜钱洪伟的儿子钱侃随镖银一起赶往钱塘。谁料行至嘉禾境内,镖银被劫,钱侃遇害。
这件劫案离奇之处在于钱侃遇害而四位镖师毫发未损。
走暗镖是为了保密,镖局并不知道所保之镖为何物,走镖路线也经过精心设计,不为人所知。
“劫匪在未惊动镖师的情况下杀人劫镖,如果银号和镖局之中没有内应,很难让人相信。”杨永刚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永刚兄,这个案子官府查了一个多月却毫无进展,劫匪定然有过人之处,接下来需要我配合的你尽管开口。”
“好的,林公子等我消息,先告辞了。”杨永刚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