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幔帐映着烛火灯影,也映着帐内两道人影。
玉轻颜讲完“杯酒释兵权”,又挑着把《三国演义》讲了一段,楼容颖从她讲第一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开始,就乖乖的窝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她最后困得不行了,才眨巴眨巴眼睛,起身下床,递给她一个杯子。
玉轻颜迷迷瞪瞪接过来,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口灌下去,瞬间清醒了。
她虽然不讨厌咖啡,但也不爱苦的呀,尤其是她已经喝了几杯了,早就没什么新鲜劲儿了。她现在这么困,用不用这么提神醒脑呀。
楼容颖跳上床,扬扬下巴,蹲在她面前,“快快快,继续。”
玉轻颜涉猎甚广,四大名著是根本,她看的最多,但其余的兵书医书,甚至是各式各类的游记她都能背下来不少。但这些,都成了阻挠她此时此刻睡觉的碍脚石。
双臂环胸,玉轻颜挑眉看着楼容颖,“想听?”
楼容颖点头,看她不动,又点头。
玉轻颜白了她一眼,“那你想着吧。”
说完之后下了床,留楼容颖一个人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现在也没多少睡意了,玉轻颜冷不丁想起来楚容浔说的那个盒子,便下床翻出来。
楼容颖看着那个盒子,托着腮,怎么总感觉在哪儿见过呢?
玉轻颜打开盒子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只不过对着盒子里的纸条犯了难。
上好的宣纸上字迹工整,中规中矩的提了四句诗:
朝闻游子唱离歌
昨夜微霜初渡河
鸿雁不堪愁里听
云山况是客中过
这诗她知道,可什么意思?
玉轻颜招了招手叫楼容颖过来,“你能看出来什么意思吗?”
楼容颖支着额头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看向玉轻颜,“独亭山?”
玉轻颜挑眉,摊了摊手,表示她不知道。她听过这个名字,还是那次玩谁是卧底的时候,谁说了个楚容浔的描述词是独亭山。当时她为了不露馅没细究,后来也就忘了。
现在想来,独亭山三个字应当不简单?只是她身边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跟她说过的,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楼容颖知道她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好自己再说个明白,“独亭山,游离于五国之外,非能以常理断之,由此格外受五国敬且俱。”
“而且,鲜少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想了想,楼容颖又补了一句。
玉轻颜闻言看向她,“那你知道?”
楼容颖摇头,“不是,濬哥哥曾经跟我说过,独亭山位于三国之内,又位于三国之外。”
她指着纸条上的字,“朝闻游子唱离歌,说的应该是楚国的叶郦城,叶郦城邻水,是有名的渡坊水乡,廊桥名妓,艳绝世人。骊歌高挽,也因此有个别名叫做骊城,骊歌也通离歌,所以也叫离城。这是一处。”
随着葱白的指尖往下,楼容颖继续道:“昨夜微霜初渡河,说的就肯定多了,是轩辕国的金陵河,轩辕虽然地界不大,但却有一条护国河,四季清晨河面皆是微霜,雾面蒙蒙,识人识物都不甚清晰,行军打仗就是天然的屏障,毕竟没有谁打仗还时时刻刻考虑时辰的。扯远了,不过也就是说,渡河只能在晚上。所以这昨夜微霜初渡河,就只能是金陵河了。”
歪了歪头,“至于这鸿雁不堪愁里听,我便只能推测是圣国的雁门关。”
“为何?”玉轻颜又细细看了看纸上的字,楼容颖说的濬哥哥她大抵能知道是谁,封国濬王,楼濬,出身唐世王府。是前唐世王楼夜之嫡子,前唐世王楼夜离世后,由其弟也就是楼容颖的父亲,如今的唐世王接任王位,而这位前唐世王之子便被破例封王,甚至官拜上卿。只听说与楼容颖兄妹关系甚笃。
只不过,据天都殿的情报,这位濬王殿下,一直不以真实面容示人,一张面具不见外客,而且常年寡居,独善其身。
不过才情一绝,连封国皇帝有许多事都是亲自登门拜访。
他教给楼容颖的东西应当不会有什么大差错,只不过前两句楼容颖都信心比较足,单单这第三句却要来推测是圣国的雁门关?
楼容颖思索了一下,“雁门关已是圣国的边境之地,再往关内就是苍岩山,而苍岩山与世隔绝,是苍岩帝女雪妍希无忧之境。就连这雁门关也是她提笔命名的,所以我才猜的这鸿雁不堪愁里听是雁门关。鸿雁南飞,不堪侵扰之境,无忧无愁,是为苍岩山之外——雁门关。”
玉轻颜咂咂嘴,“如果前两句都对的话,这第三句就只能是圣国了?”
“云山况是客中过,独亭山缥缈,也有许多别称,天山,云山,都有,倒是不用多猜。”楼容颖接上她的话,点头道。
三国之内,三国之外。就说明独亭山地处腹地之处,基于三国有关,又不受三国封地管辖。轩辕位于四国中心包围内,楚国在北,而封国与弈国都在南,东边是隔海,就只有西边的圣国同时与楚国和轩辕接壤,可以对的上这句话了。
这么一看,就算是猜的,也算是有一定的道理了。
楼容颖唇角一勾,“虽然独亭山有不对外一说,但楚容浔是独亭山公子,自幼养在独亭山,你用王妃的身份向他打听打听,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玉轻颜摇头,“就是他让我看这个的。”
“规矩这么严啊。”
“这破玩意儿也是他给你的?”楼容颖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里的布条,这什么破人,哪有这么坑媳妇儿的。真想带回独亭山,直接往眼上蒙个布条带回去,或者打晕带回去不行吗?
还玩的这么深刻。
倒是玉轻颜一怔,蓦然转回头看着楼容颖,“不是。”
“什么不是?”楼容颖早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听她一说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这盒子,这纸条,不是楚容浔给我的。”她顾着纸条上的内容,却忘了给她东西的人,不是楚容浔,也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皇后,楚国的皇后。
一个深明大义,被百姓奉若神明的国母,一个深宫后院,连政事都不曾参与的女人。
独亭山缥缈,几乎避世,她又怎么会知道,而且一字一句,针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