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件事,也都心知肚明了。
赵云舟被欺瞒,甚至可以是被骗回京,定然是不知道赫章筹谋暗算他的。
如今看来,明淮情却然是知情之人,虽不知他为何要瞒着赵云舟,这不是等于竖起隔阂吗?
但显然,赵云舟未得任何处罚,肯定会调查,所以这事儿指定是瞒不住的。
皇帝觉得他事务繁忙,所以他就不管了。
明淮情是个聪明人,他能探听到赫章的谋算,还暗中调遣了赵云舟回京,在此之前毫无风声。
身为帝王,怎么可能放心,所以这折子之上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明淮情无意高官福禄,也无意铺就帝王。但只需明淮情还在风花雪月一日,风花雪月便只是楚国一风雅之所,别无二心。
身为一个好的帝王,要会权衡利弊。他也不需要明淮情出任仕途,继续与赵云舟结交也无大碍。
一个聪明人,自然比一个敌人用起来要顺手。
“常子。”皇帝心甚悦,唤道。
“奴才在。”常公公弯腰应道。
“赐风花雪月明淮情,般若剑。”皇帝眯了眯眼睛,不罚反赏,总之,这个人情,风花雪月总要念着的。
般若剑,虽未能名列十大名剑,却也是楚国藏剑阁中收着的前十了。
公子清霄,明淮情在此之后,才是真正的身处繁华场,独立于京中仙葩。
常公公立即应下,“是,皇上。”
晚宴之后。
外面惹起一阵喧闹声,皇帝皱眉,“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桩事儿,还有人来烦他。
常公公走出去瞧了一眼,走进来替他揉着百会穴和太阳穴,“和贵人来了,在殿外长跪不起,请皇上给个法呢。”
皇帝眯着眼睛,“朕还没找她,她还敢来御前求法。”
打死他也不相信,赫章设的那些局,与部落九部商量好的那些龌龊赫允儿会不知道。
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还来找他要法。
他是皇帝,又不是活菩萨转世的正人君子。
“让她进来。”
赫允儿进了韫阳殿,倒是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极为平静的看着上首的帝皇,“臣妾想问陛下,赵将军身在何处?”
提到这个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赵云舟这个不知高地厚的混账,居然连早朝都不上。
还没告假,这是赤裸裸的翘了早朝啊。
于是硬邦邦地回了赫允儿一句:“不知道。”
“那臣妾的父亲,就埋骨沙场,为赵将军做嫁衣吗?”赫允儿接着问道。
皇帝摩挲了一下指上的玉扳指,睥睨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
“赫允儿。”他勾起唇角,帝王之仪在这一刻勾勒的恰到好处,几乎不带任何情福
“你是不是觉得,他曾为朕守住了三城,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如今就是薄情寡义。”皇帝注视着桌上的玉杯,里面的茶已经冷却,不冒一点点热气,就连嫩绿的茶叶都沉到了水底,只余黄绿色的茶汤依旧颜色渐深。
“那朕不如告诉你,他曾经就算是骠骑大将军,就算一人守一城,再多的功勋,只要他有这么一次,身为帝王,朕就容不得他。”他重用赵云舟,却也没有剥夺赫章身上所有的荣耀。
身为帝王,本就是一朝子一朝臣。更何况,赫章待皇家向来冷漠,而他本身,也隶属于前朝之臣。
无论是杯酒释兵权,还是楚西煜请命边疆。赫章,他已经触犯了一个帝王的逆鳞。
就算不要这个人,就算暂时失了制衡之术。
赫将军此次征行,后果,他还是喜大于忧的。
皇权路上,怎么可能没有冤魂。
赫章是忠是奸,他已经不必去评牛
“朕会着二皇子楚西煜为赫将军盖棺定论,赫将军一身铁骨,朕会赐下谥号,忠。”
上首还未显老态的帝皇,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曾经一代将军的荣与辱,便如此轻易地定下了身后名。
赫允儿悲从中来,忠?
若真的觉得是忠,怎么会让楚西煜盖棺定论,连棺材都不肯运回京。
果真是帝王。
她觉得,父亲的选择果真是从未错过。
楚家的江山无辜,人却不无辜。
尤其是帝座之上的人,更不无辜。
“臣妾,叩谢皇上圣恩。”赫允儿盈盈一笑,一双破光却清漾的眸子却好像泛着数不尽的光影。
皇帝微微恍惚,对常公公道:“退下吧。”
常公公一惊,“陛下。”
和贵人在这儿,让他退下,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老奴告退。”
常公公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喉咙里,眼睛都有些酸涩。
这人呐,一旦有了习惯,看什么都会有偏差。
自长乐郡主进宫以来,已经六载。六年来,后宫不进新人,未有其余人承宠。
六宫粉黛,今日破了戒律。
三更的钟声敲过,常公公才得到传唤的消息。
于是低眉顺眼的走进去,顺带派人去收拾后殿。
“皇上。”常公公恭谨的道,尽力避过身旁那道艳丽的身影。
云鬓高绾,朱罗点翠,容颜薄汗。
一身素色云锦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翠绿色的烟雾衫,腰间衣带都是上好的泥螺丝绸。
简直判若两人。
“拟旨。”皇帝言简意赅。
“是。”常公公心下已经明白了大半,只能低头应道。
“着和贵人赫允儿姿色成,晋为贤妃。”帝王威严的声音落下,激得常公公浑身一抖,但还没来得及缓冲,下一句话已经朝着他砸了下来。
“赐,韫阳殿笔墨伺候。”
常公公脸色白了,唯唯诺诺的应声。
“有问题?”皇帝挑了挑眉,奇怪的问道。
“老奴不敢,皇上恕罪。”常公公调整好状态,躬身行礼。
帝王心思,不该置夺。
虽然,这韫阳殿的笔墨伺候,自始至终,都只有贵妃娘娘曾经插手过。
就连皇后,都不曾有此殊荣。
铺成纸笔,情之一字,亘古不落家。
常公公垂着眸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已经故去许久的容颜。
贤妃这个称号,在楚国这一代的后妃中,终究不再是唯一。
贤妃段容,段家长女,那曾经可是帝王心头爱重的初恋,盛年长逝君怀,年仅二十七,当今五皇子楚北越生母。
如今也只得称一句,先贤妃。
赫允儿自然不会不知道,更何况,她知道自己胜之不武,也来之不易。
换做一个正人君子的角度来看,她便是个十足十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