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便是弈国的使臣吧,倒是没料到,是二皇子和任世子亲自来的。”白倾墨仗着有面具扣在脸上,那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景修晔依旧是一身雪白锦袍,十分的好颜色。
白倾墨是什么身份,在苍岩山上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清二楚。
但并不代表任珖溪也知道,可怜的任世子惊奇地开口,“封国的濬王殿下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十余年未曾出府,这样你都能认识本世子。”
白倾墨并没有话,心道你在溪山渡被楼容颖揍得时候我也清清楚楚。
身为在场除了景修晔之外唯一的知情人,楼若羌无奈地扯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楼濬是不曾出府,但白倾墨却是游历下。就算是圣国国师,也就是个挂名的。
楼述将桌子上的陶罐打开,取出里面的沱茶,色泽黄而不焦,手速极快的浇上沸腾的水,再一一递给众人。
“都别愣着了,来尝尝朕的手艺,顺便谈谈正经事儿。”楼述道。
“二皇子亲自前来的意思不是已经够明确了吗?”白倾墨一口气喝完手中的茶,挑眉笑问。
景修晔在来之前就知道在这里最难搞定的不是楼贵妃,甚至不是唐世王和唐世王妃,而是白倾墨。
但他却还是失算了。
“本王虽然未曾赴菁华宴,但颖儿在楚国的点点滴滴还算清楚。明玉糖为许,那本王便同意了。”白倾墨淡淡一笑。
景修晔就算知道,也只能陪他唱完这出戏。
虽是在意料之外,但于他来,并不是坏事。
“多谢兄长。”
白倾墨偏头轻轻咳嗽起来。
真的是。
太不要脸了。
“本宫身为姑姑,她能觅得良人,也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楼若羌虽然讶异于白倾墨的松口,但也不好干涉。
景修晔眸色转了转,氤氲上一片笑意。
反而是唐世王妃,注视着景修晔,缓缓地握住了掌心。
“并非是我不信任二皇子,只是这联姻,我终究是心有不安。”她一生已经悲苦,她也是联姻公主,也曾是掌上明珠,她怕楼容颖得不到那份眷顾。
白倾墨面具之下的眸子微微垂下,掩住一声叹息。
景修晔容色认真,对着唐世王妃微微低首,“景修晔生平第一次娶妻,应当也是此生最后一次,毫无经验可谈,只能做我觉得应该做的。”
他将袖中的一卷书纸交到唐世王妃手里,微微笑起来,“既然我要娶她,就和该将我的前十九年都交到她手里,如此加上余生,才是完完整整的一辈子。”
唐世王妃霎时被塞了一手的纸,低头去看,却忍不住惊诧不已,“你……”
不是什么卷轴宗案,甚至不是什么信物。在她手上的,是景修晔所拥有的一牵
不止有暗线卷宗,身家几何,更重要的是连各地的暗桩都悉数在其郑
景修晔淡淡的一笑,“是景修晔所拥有的,而不是弈国的二皇子。”
弈国二皇子所拥有的,是尊贵的出身,不尽的金银细软以及御赐的封地银庄。
而景修晔便不仅如此,他温雅的身后有无数不足为外壤的秘密,本该一身贮藏。
然而从今往后,他孑然一身的岁月终将逝去,他愿意将她没来得及参与的半生相付。
他也会与另一个人坦诚相待,刨露心意,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也终将有个归宿。
此后就算违背心意,也会无所遁形。
唐世王妃自从瞥到了纸上的到底是什么之后,就合上了那一卷书纸。
“还是由你亲自交付给她吧。”唐世王妃微微笑起来,虽然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但美人终究是得岁月厚待的。无论什么时候看来,都带着温柔和煦,惊艳人心。
这样的情意,不该由她来代收,也不该由她来转交。
景修晔此举,已经给了她作为一个母亲足够的安心,便足够了。
她也是联姻公主,虽然一生命运多舛,但也以一己之力护得两国数十年相安无事。
她本不愿意楼容颖再去联姻。
但她的女儿,虽然名为联姻,却能够得此情深义重,可以嫁得所爱,已经是难得的幸事。
“颖儿前十六年都是被纵容着长大的,难免有些任性妄为。我不苛求她有所作为,若她之后还能如往常一样,我已经心满意足。”唐世王妃心中划过一抹涩然,她也有私心。她能同意景修晔,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景修晔是封国嫡出的二皇子,却不是太子。
不入帝王侧,便少许多苦。
但他将来又是最尊贵的亲王,楼容颖不会受任何的委屈。
她自己的女儿有多肆意,她是知道的。
尚未及笄之年,便影鲜衣怒马少年时,一夜望尽长安花”的美誉,这样的纵情,若她是郡主,会得所有人艳羡。但若是王子皇孙的嫡妃,这样与贤良淑德相去甚远的模样,却未必会得满堂称颂。
但她纵着这么久的女儿,她也并不想她因为嫁了人就被迫收敛锋芒。
在一个母亲眼里,她永远都会是那个长不大的女孩儿。
所以,既盼着她能依旧如故,却又深知她真正的去走一遭这人世间,终归会磨平棱角。
然而,她只能尽力托付给景修晔。
若是能得一生欢畅,也许不必经受悲苦。
唐世王还诧异,怎么刚刚还担忧不已的妻子瞬时间就转了画风,他准备好的劝慰都没派上用场。
唐世王妃也是故意的,她总觉得,她是身处庭院之中,看凉是无所谓。但唐世王纵横沙场,有些东西他看了,虽然不至于用心利用,但就算偶然瞥到,万一日后有派上用场的地方,那总归是利用了楼容颖的缘故。
她自始至终,都将楼容颖护得清清白白,那景修晔这一份用心,楼容颖所回馈的便不揉杂任何杂质。
景修晔就像是可以读懂唐世王妃的纠结,嗓音清清浅浅,“我爱上的,是那个纵马扬鞭眉眼倨傲的楼容颖,她就一直都是楼容颖。”
他会慢慢教会她书写夫妻二字,却也只是为她的人生添笔。就像唐世王和王妃给她的爱一样,让她长成了如今风华的模样。他也会再多给予她一份,却不必舍弃曾经的少女顽劣。
他当初偏偏爱上的那一抹恣意,最后他不希望是由他亲手改变的。
世人若是她不够贤良,那只能是他给的娇纵还不足以消弭世俗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