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珖溪:“……”。
“说点人话吧,长公主殿下。”
景修玥十分自来熟的环着胸,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任珖溪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充分贯彻着眼不见为净。
“你到底有什么要说的?”任珖溪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裙裾色浅,但容色逼人漂亮少女。
有时候他是真的理解不了,这位年纪轻轻,既聪慧也不娇纵,十分讨各位长辈喜欢的长公主,怎么就这么讨他嫌呢?
她直来直往,极得盛宠,连封号都是御皇,谁的账也不买,却并没有养成个横冲直撞的直球性格,傲得恰到好处,有理有度,也是奇了。
景修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你回府之后,闹着要去晔王府了?”
她也没有试探地问你想去晔王府做什么,平白让任珖溪拐几个弯的多想。
任珖溪上下打量着她,无语凝噎,“我是想去晔王府看看情况,但是你看本世子这个伤势,我有那么无理取闹吗?”
景修玥无奈的看着他,“难道你一直觉得你很成熟吗?”
任珖溪:“…你在说什么屁话?”
景修玥也不跟他争论了,这人的幼稚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任王叔说的,我觉得…”,景修玥抬起头看着他,直言不讳,“任王叔的性格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任珖溪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坐直一点身子,额上渗出细密的汗,他的眸光逐渐锐利而凌厉起来,清寒地开口,“所以,你觉得呢?”
他几乎是笑着开口的。
“他是我父王,是现任的任王府掌家人,你怀疑他,是吗?景修玥。”他声音凉薄,字字清晰的叫她的名字。
以往,大多是阴阳怪气的喊她长公主,公主殿下。
景修玥就知道,她踩在任珖溪雷区里了。
但她也没有退缩,该问的,她一定要问清楚。
任珖溪脸色不太好,因为确实,他没有说过要去晔王府这种鬼话,是非之上,他当然拎得清。
林生现在还关在任王府,他当然哪儿都不会去。
但也不代表他信了景修玥无厘头的怀疑,觉得他父王想要做点什么。
“任珖溪,如果有什么,你要告诉我。不为了朝政,那也是我二嫂,你知道的,也是怀着孕救了你的恩人。不管是谁,我都是要找出来的。”不需要多说,太原温氏跟这件事情是不会有关系的。
世家悠远,不参与朝政,得以独善其身。
那林生,就只是一个不得不找出来的例外而已。
一个幌子,一个,被收买的工具。
任珖溪低着头,景修玥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良久,任珖溪突然长睫一颤,景修玥眯了眯眼睛,但没有说话。
她在等。
最终,也只是听闻床上伤重未愈,面容如雪白的少年轻声应道:“知道了。”
她便转身离开。
任珖溪轻轻吁了一口气,其实景修玥猜的没错,他也不是完全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任王府,书房。
“父王,我仍觉有一事不妥,可能细说?”
老王爷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生性软弱仍小心翼翼开口的儿子,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我亲手教养大的唯一儿子,是弈国需当大任的任王爷,别总是一副温吞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有什么好的建议就去给圣上递折子,不必事事过问我。”
任王爷嘴唇动了动,才道:“父王,我是怕,一朝天子一朝臣,任王府是亲皇党,却不是皇姓啊。”
任老王爷拿过一旁桌子上刚写好的折子扔过去,狠狠砸在这个不肖儿子的额头上,“任渊麟,你一天天都在瞎琢磨什么东西?”
他年过六旬,但一双眸子仍然锐利,此刻却写满了失望。也就是这一刻,他彻底看明白了这个儿子的天性,他以为他只是唯唯诺诺,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杞人忧天的一面。
“皇家与异性王之间最忌讳什么?”他看着下首垂头不敢应声的任王爷,慢慢地站起身,踱步到他身边,“是猜忌。”
“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如你一般吗?但是无论是帝皇还是处在你这个位子上的人,不能有这个想法。一旦有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渊麟,懂了吗?”看着儿子眸中的困惑,他又道:“你做不到,就什么都不要做,等到功成名就,合适的时候,交给溪儿就是了。”
任王爷浑身一震,低下了头。
“因为什么?”任老王爷负手而立,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问道。
没有什么是空穴来风,就算再愚钝的人,也不会毫无缘故的恐慌和担忧。
任王爷实话实说,“弈国这一代,太子贤明,自幼有决策。二皇子和珖溪身为辅政之臣谋略才华皆冠天下,公主众多,邦交甚好。但是,”他话语卡了卡,还是道:“如今,太子妃和二皇子妃将立,皆为和亲,于社稷,长远不利。”
任老王爷顿了几秒,仿佛重新审视着他一般,然后道:“那如果溪儿娶了景修玥呢?”
任王爷一惊,就听到任老王爷的声音响起,“弈国并不如你所说,邦交甚好。太子纳妃,和亲一事,于现在的弈国来说,是益处大于弊端的。至于皇子娶亲,无论是娶上还是娶下,有任王府在,都不合适。所以,二皇子寻心娶了唐桐郡主,于社稷无甚瓜葛。太子殿下贤明,这些事情,就不会落到二皇子头上,更何况,唐桐郡主,也未尝不好。”
任老王爷叹了一口气,“任王府的位置,不是裙带关系可以扭转的。就算公主和亲,两国之间也不是普通的姻亲关系,你也不必忧心谁会为祸江山,谁会夺了任王府的殊荣。任王府不是这一代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嫁入皇家,是因为不需要。所以,任珖溪不会娶景修晔。”
任王爷抬起头,不敢置信。
“父王,我终究还是忌惮的。”任王爷苦笑一声,道。
“无妨。”任老王爷淡淡道。“你去吧,近日的朝堂需得盯紧一点,至于前往封国求亲,我会安排溪儿随二皇子前往,你不必忧虑时间紧迫了。”
任王爷似乎早就料到了,应了声是,就转头向外走。
窗外,任珖溪低下眸子,湛蓝的锦袍上云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