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宫角落有间阁楼,那阁楼里极为阴暗潮湿,不时会有黑蜘蛛踩滑下落,挂在房檐上晃来晃去。
阁楼间站着位黑衣男子,他将手负于身后,手上的玉扳指在指尖来回摩搓。
他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阁楼下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黑衣男子这才转过身来,但阁楼里实在昏暗,那男子的脸极为模糊。
“公子。”来人开口,声音虽有些沙哑,却不难听出说话的是位女子。
“事情办得如何?”男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事情有变,所有外姓女弟子皆不见了,属下怀疑他们瞧出了端异。”
“全都不见了?”
“并不是,前几日刚来的扶家扶雨还在。”
“那便她吧。”
“可属下怀疑这是个圈套。”
“试试便知。”说罢,男子递了颗药丸过来。
女子毫不犹豫接过药丸,身子伏地,重重磕头:“多谢公子多年收养之恩。”
女子寝殿,扮做妙龄少女的扶溪此刻正坐在窗子边梳头,而霁琰和孟泽蹲在房梁上,只等着鱼儿入网。
发髻梳了一个又一个,眉毛描了一遍又一遍,仍不见鱼儿前来。
孟泽压低声音问道:“霁兄,莫非凶手知道咱们要抓他?”
“或许已经知道了。”
“那......那他还会来吗?”
“总会来试探一番,所以这是我们唯一抓他的机会。”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三人立即警惕起来。
门外脚步越来越近,下边坐着的扶溪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木梳子。
脚步在门边便停住了,一支木做的小圆筒穿破窗纸伸了进来,从小筒里喷出一阵白色的迷雾,没过一阵,扶溪便重重倒在了梳妆台上,手里的木梳子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那人等了许久,直至确保屋内不曾有任何声响,她才收起小木筒,绕到了窗前。
木窗被人从外边缓缓推开,只推了一半,一只拿着朝阳花的手伸了进来,轻轻一放,正打算缩回,不料却被扶溪一把抓住!
那手的主人身子一颤,试图挣脱却无果。
就在此刻,霁琰和孟泽从房梁上跳下,破窗而出,将其擒获,带进屋子里审问。
日头将落未落,残阳倾斜照在窗户上,映得那女子的脸异常清冷。
孟泽在她身旁蹲下,伸手将其下巴微微抬起与其对视,试探道:“你是姜岚?毒宗弟子,若我没记错,半年前来的临渊宫?”
姜岚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挑衅笑道:“孟师兄果然好记性。”
孟泽脸色一沉,道:“你若说出幕后者,我们绝不会为难于你。”
姜岚嗤笑:“怎么?你们这是要私下审问?”
“姜姑娘莫要忘了,你若不说,遭殃的便是整个姜家。”
另一道声音在姜岚头顶响起,她抬头望去,竟是张从未见过的面孔,似乎比孟泽更为危险。
姜岚不再说话,做好赴死准备。
霁琰见她如此神情,已然明了,此人并非姜家人。
“看来姜姑娘是打算守口如瓶了?你应该知道在这临渊宫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姜岚脸色微变,道:“我若说了能否保我不死?”
“自然能。”
“那你们先放开我。”
霁琰望向扶溪,示意他松开姜岚。
姜岚站直身子,清了清衣裙上沾染的尘土,道:“那我便告诉你们,我的主人正是临渊城城主......霁谨。”
她的手腕里不知何时多了颗药丸,正要服下,却被一旁的扶溪一掌拍开,姜岚摔倒地上,猛地吐了口鲜血,药丸也滚落到地上,沾满了灰尘。
霁琰莞尔一笑,走过去将药丸捡起,喜道:“多谢姜姑娘提供的......”他凑近鼻尖闻了闻:“催魂丸。”
临渊宫的毒宗向来以制毒解毒闻名,分析这小小药丸,自然不成问题。虽制作这催魂丸并非难事,但根据个人喜好,这催魂丸的用料配方也是不同的。
有了这药丸,或许便能查出幕后之人。
姜岚听罢面如死灰,不再挣扎也不说话,虽然活着却如同死了一般。
就在这时,先前的花衣和尚忽然闯进门来,正与屋内的四人面面相觑,他手中的禅杖微微下沉,眼底透着些许疑惑。
不是说只杀一个人么?
那现在他究竟该杀谁?
等等,不对劲,他似乎被人瞧见脸了......这回去可如何同阁主交代?
干脆四个人全杀得了,买一送三,就当是打个招牌,日后也好做生意。
花衣和尚瞪红了眼,挥起手中的禅杖,一招抢珠戏龙便招呼过来。
霁琰见状,从腰间抽出玉扇迎了上来,不过才打了两个回合,竟觉有些吃力。
孟泽见势,加入了战局,二人合力才勉强与那花衣和尚打个平手。
空闲之余,霁琰回头大喊:“扶溪快带她走!”
扶溪只得架起姜岚,跳窗而出。
和尚一瞧跑了两个,心下一急,招式露出许多破绽,有些招架不住了。
趁此机会,霁琰从怀里掏出一包软骨散,朝着和尚脸上撒去,呼了和尚一脸药粉。
糟糕,和尚只觉身子一软,使出来的力气不如从前,只能将禅杖往前一扔,落荒而逃。
和尚刚走,霁琰便猛然吐了口鲜血,捂着胸口用力喘息。
“霁公子!”孟泽一把扶住霁琰,为他把了把脉,惊道:“你怎伤得如此之重?”
霁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那和尚果然奇人,中了我的软骨散还能逃走。”
孟泽不禁叹道:“若我没认错,此人应该是雨落阁的无痕,人称嗜血和尚。”
无痕从女寝里出来,一路逃到临渊宫深处的一棵樟树上才得以喘了口气,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恢复了体力。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直至隔壁院子里点起了烛火,他这才发觉身旁竟还有处院落,再仔细一瞧,那院中点灯之人,正是前几日捡了朝阳花花瓣的那位女弟子。
原本那日他要杀了她,可刚一追出门她却没了踪影,果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好今日他在那边失了手,这一肚子的火也算是有个去处了。
无痕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下意识想挥一挥手中的禅杖,这才想起禅杖被他刚才扔了出去,那便只好用拳头上了。
夜色里,他朝着院落门口的侍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