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绕香卡猛地站起来,说道:”那是你的心魔在作祟,那姑娘被父母抛弃,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人送到梧桐苑抚养。一个中原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契丹人。这两日你就不要出房门了,这两日我会安排他们尽快离开。”蒙绕香卡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脚步。隔着屏风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从我房间中,讲蛊毒拿走的?”
“就是那日,你、我还有妙颜喝酒,后来你有些醉了,我和她一起将你送回房去。我先将妙颜打发走,然后就在你放蛊毒的架子上顺手拿了一个。”
蒙绕香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那架子之上紧挨着蜣螂的就是金蝉。想到这,不禁脚下直冒寒气。她没有在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韩伏月的房间。
天亮之后,蒙绕香卡将妙颜叫到身边说道:“你们的月娘最近身体欠佳,十分不舒服。并且,此次生病来势汹汹这次,比较严重。为了不让人打搅她休息,你们姐妹轮班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明白了吗?”
“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月娘下的毒?”妙颜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就有所预料,却依旧十分震惊。
蒙绕香卡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过后我会处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木姑娘的身体调理好,然后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妙颜知道了,木姑娘的药我会亲自看着,您放心。”说罢,便离开了。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林间的鸟儿欢快的叫着,它们用欢快叫醒每一个沉睡的人。
被唤醒的人却不一定会快乐,因为他清醒之后,所有的苦难也会随之清醒。
木南荨的毒虽然解了,可是心绪却难以平静。萧慕铖看着她的睡颜,呼吸虽然平稳,可眉间紧蹙难以抒怀。
从中毒到解毒,所有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这是蛊毒的最大特点,中毒之人无论身体出现任何变化,神志会始终保持清醒。它会让你清楚的记得所有的痛苦,在极度的惊骇中慢慢死去。
萧慕铖紧紧地握着木南荨的手,他这一晚上始终都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当中。
他被暮雀门的美好表象所蒙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没有危险。
木南荨几乎每日都在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可自己却没有在意忽略掉了。
如今想来,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一想到这些日子,木南荨一直处于焦躁和恐惧之中,他就恨啊!恨自己,更恨那个女人。兵不血刃,笑里藏刀,真是好计谋、好算计!
萧慕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都没有发现早已站在身边的妙颜。
妙颜左手端着药碗半蹲在萧慕铖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给木姑娘清理余毒,调理身子的药,你趁热喂她喝了吧。”
萧慕铖没有看他,冷冷地说道:“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你们的药,我们可不敢再喝了。”
妙颜没有说话,只是当着萧慕铖的面端起药碗小小的喝了一口。随后起身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药是我亲手熬的,刚刚我也亲自试过了,你大可以放心。下毒的是月娘,师父已经将她软禁了。等木姑娘的身子调理好后,我就亲自送你们下山。喝与不喝,你自己决定。”
萧慕铖转头看着屏风之后的妙颜没有说话,目送她离开后起身走到桌子前面,将药碗端了起来。
他看看手中的药,又看了看此时躺在床上的木南荨。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再相信她们一次。
他走到床边对依旧熟睡的木南荨说:“师妹,我还是选择相信她们。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就回梧桐苑。”
一连三天,妙颜每日早晚都会亲自送药。只是她与萧慕铖再也没有说过话,放下药之后就离开,不会有片刻停留。
木南荨的身子也逐渐好转,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这一日清晨,妙颜照常给木南荨来送药。走进屋内没有发现萧慕铖的踪迹,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木南荨从镜子中看到妙颜后,赶紧将手中的梳子放下,快步迎上去。
“这些日子多亏了妙颜姐姐的照顾,之前师哥在我们都没有机会聊天。”说着伸手去拉妙颜,想让她坐在这里陪自己说说话。可是,木南荨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妙颜脸上却生出痛苦的表情。
木南荨一惊,问道:“妙颜姐姐,你受伤了吗?”她心中有些奇怪,妙颜的功夫与师哥不分上下,以她的轻功虽称不上天下无双,却足可以自保。更何况,在这暮雀门之内谁又会出手伤害这个掌门的大弟子呢?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脱口问道:“难道,是师哥?”
妙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静静地从她身边走过,将药放到桌上道:“萧慕铖呢?这几日他都寸步不离的看着你,生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木南荨甜甜的笑道:“不眠不休的守了我几日,怕他身子熬不住就打发去休息了。”
妙颜点点头说道:“他是极重视你的!”
“妙颜姐姐,我代师哥向你陪个不是。他是因为太过于关心我了才会出手这么重,你可千万别怪他。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师父他老人家啊,就没少因为师哥这个毛躁的性子修理他。”
“嘿!你这丫头!我这么护着你,而你呢!居然在我背后说闲话。”萧慕铖说着,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我哪里有说闲话?我说的分明都是实话!”木南荨跑到他身边,仰着小脸笑道。
妙颜用余光扫了一眼,说道:“今晚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送你们下山。你们聊吧,我还有事。”
“妙颜姐姐……”木南荨跟着妙颜的步伐追出门去,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停下脚步。她离开的背影好孤独,尤其是右手直直的垂向地面没有任何摆动,想来是伤的很厉害。
木南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子端起桌子上的药一饮而尽。
萧慕铖见此,赶紧倒了一盏清水递到她手里。
木南荨喝了一口清水,看着他说道:“师哥,你对人家姑娘动粗啦?”
“什么?”萧慕铖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一时间没有转过来,他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哦!你是说的妙颜吧!我哪里有对她动粗啊!那晚她们说你中了蛊毒,我情急之下就拽了她一下!”
“就拽了一下,师哥你到底用了多大劲儿啊?!”木南荨差异的问道。
“怎么?她……受伤了吗?”
“恩……刚才我想请她坐下说说话,无意之间碰到了她的右手。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反应就知道伤的不轻!”最后四个字,木南荨一字一顿的对萧慕铖说出来。
“瞧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萧慕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晚我抓着她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
“这我怎么清楚!不过刚才回忆了一下,她刚才来给我送药的时候用的是左手。这几天你都没有观察到吗?”木南荨问道。
“你身中蛊毒,性命垂危。我心思都在你这里,哪里会观察其他人啊!”
木南荨听他这样说,面上一红有些害羞。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水说道:“你今天抽时间给人家赔个不是吧!”
“师妹,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对于你身中蛊毒这件事,你就没有怀疑过是……”
萧慕铖还没有说完,木南荨就紧忙摆手说道:“没有怀疑过任何人,我心里清楚一定是那个叫月娘的人。师哥,谁是假意好,谁是真心笑,我心里清楚得很!”
萧慕铖看着自己的手,低头思索。木南荨继续说道:“师哥,你自己没有感觉吗?虽说只是一个义子,可是这些天来她对你的爱护和教导,与亲生母亲没有区别呀!”
“师妹,咱不说这个了。我去帮你收拾一下,稍后一起去和义母他们告别,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对你我二人的照顾。明日就下山,回梧桐苑。”
木南荨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别扭,并未再多言。她推开窗子,山间的风打在脸上十分寒冷。山中火红的枫树叶上挂着白霜,白霜之下藏着红叶,这红白相间的一起隐藏在苍松翠柏之间,这样美丽的景色,明天过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西边的太阳摇摇晃晃的坠入天边的云海之中,透过缝隙依稀可以看到橙黄色的光。
随着太阳的西垂,这一日终将尽。
蒙绕香卡在日暮之时,带着木南荨和萧慕铖一起来到了冲天楼。
此时,这冲天楼内除了不计其数的山麻雀外,便只有他们三个。
“我不仅是你的义母,更是这暮雀门的掌门人。所以,你若是想要将欧阳山庄的银子一起带回梧桐苑,就仍然要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将这七百五十六只雀鸟脚上的铃铛摘下来,我想如今这对你来说,已并非难事。”
萧慕铖点点头,足尖点地飞身而出。只见他身手矫健、轻盈,出手速度极快却丝毫没有伤害雀鸟半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七百五十六只银铃全部被摘了下来。
蒙绕香卡看到萧慕铖的伸手,不禁拍手大笑,连声叫好。她用双手拍了拍萧慕铖的肩膀,说道:“好小子!不愧是我蒙绕香卡的儿子,如此短的时间内进步神速。悟性极高,根骨奇佳!明日,带上欧阳山庄的银子回去吧!”
萧慕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跪在蒙绕香卡面前说道:“萧慕铖承蒙前辈错爱,倾囊相授,才能有如此进步。”
蒙绕香卡赶紧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什么前辈!是干娘!”蒙绕香卡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些天虽然朝夕相处,并且也认了自己做义母。可是他却一直称自己为前辈,所以她拉着萧慕铖的手说道:“记住了,我是干娘!你们明天就要走了,今日这称呼能不能变一变?”
萧慕铖咧嘴一笑道:“是,干娘!”
听到他正要称呼自己,蒙绕香卡更是合不拢嘴。她又伸手将一直站在旁边的木南荨拉了过来,说道:“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荨儿,我能不能这样叫你?”
木南荨上前反抓住蒙绕香卡的手,猛点头道:“当然可以!您是师哥的干娘,也是我的长辈。您能这样称呼我,荨儿很开心。”
蒙绕香卡笑呵呵的拉着他们二人朝冲天楼外走去,她有些愧疚又不失亲切的说道:“荨儿,这次让你受苦了。我带月娘给你赔个不是,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年,她的丈夫背弃她和其他女人暗中来往,更合谋想要害她性命。我虽然救了月娘,可是她却失去了唯一的孩子。所以,当有一些事情会刺激她的时候,月娘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她身上没有功夫,就连给你下的毒都是趁我和妙颜不注意,从我房间里偷出来的。我之后一定将她牢牢看住,保证她再也不会害人,无论是谁都不会了。所以,你能不能原谅她?”蒙绕香卡透过帷帽的长纱紧紧地盯着木南荨,等待着她的回答。
爱人背弃,失去骨肉。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天塌地陷啊!木南荨转头看向萧慕铖,她想:如果有一天师哥这样对自己,那她一定是活不下去的了!她这么想着,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作为女人,当她知道韩伏月这样的遭遇后,既心疼又能感同身受。
可是,萧慕铖看到木南荨的眼泪却慌神了。以为师妹不愿意原谅,可却因为是自己的干娘替那个毒妇求情,所以左右为难之下,委屈的哭了。于是,他赶紧说道:“干娘,月娘她再苦也不能视性命如草芥一般。而且,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而不是因为受到刺激,突然行事的。”
这些事情,蒙绕香卡心中其实早就有数。韩伏月这个人看似性子脱逃、心直口快,实则城府极深。暮雀门能在十几年间发展的如此迅速,都亏了她这些年的筹谋。所以,萧慕铖说的也并无道理。或许从见到木南荨第一面的时候,她就开始策划了。可是,这十五年来陪伴自己的除了暮雀门的这些孩子们,就只有她了。
虽说,自己的亲儿子已在眼前,却终究不能相认。之前的十几年,乃至于往后的几十年,也许就只有韩伏月与她相依为命了。所以,她终究不忍心……可看萧慕铖的反应,是绝不想善罢甘休的。她刚想张嘴在劝说一番,却听到一旁的木南荨开口说道:“您别听我师哥胡说,这件事情我是当事人,当然要听我的。这一则月娘给我下的毒,而前辈您给我解读,终归都是暮雀门的人,一来一往便两不相欠了;这二来嘛,她也是苦命的人,事出有因并且终究没有酿下大错。我选择原谅她,而您也不要因此心中不安了。”
木南荨的大度,是蒙绕香卡没有想到的。看了看木南荨,又转头看了看萧慕铖说道:“那铖儿认为呢?”
萧慕铖狠狠地瞪了木南荨一眼,像是在责怪她毫无原则的大度和原谅。而木南荨看到之后,却是俏皮的一笑,朝蒙绕香卡努了努嘴。萧慕铖白了她一眼,转头笑道:“既然师妹大度不再计较,那铖儿也不会在说什么了。”
“好好……我替韩伏月谢谢你们的宽容和原谅。其实,我已经惩罚过她了。我狠狠的扇了她几巴掌,并且将她关在房门之中软禁起来,绝不让她再出来伤害任何人。”蒙绕香卡一边拉着他们往望雁台走,一边说道:“虽然如此,可是我依旧要送给荨儿一样东西,作为赔罪。你们到我那去,去看看喜不喜欢。走走……”说着她乐呵呵的拉着他们便往前走,萧慕铖和木南荨两人在蒙绕香卡的身后相视一笑,乖乖的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