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清晨,木南荨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凝和的院子里练功。
清净了多的延福宫,却忽然闹起来。
她闻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朴素的女子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此人正是赵恒派来的说客,刘娥。
“想必这位就是木南荨,木姑娘吧?”
木南荨轻轻挑眉,看向自己边的一个宫女。
那名宫女赶紧低声说道:“她是刘美人,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
木南荨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刘娥一番后,说道:“美人今前来,有何贵干?”
“姑娘来宫里也有些子了,陛下特地让我来瞧瞧。不知姑娘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边的人使唤起来是否听话、顺手?”
木南荨心中知道,这些假意关心的话是刘美人的开场白。她今前来的目的,绝不是是单纯的嘘寒问暖,亦或是无事闲聊。
若是放在以前,她倒是乐意和对方绕绕弯子,闲聊一番,但是现下却没有那个心。木南荨面无表的看了一眼刘娥,默不作声的转朝凝和走去。
木南荨的态度刘娥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后的宫女却不干了,大声呵斥道:“太放肆了!你刚刚见了美人不行礼也就罢了,现下还……”
没等她把话说完,刘娥便沉下脸来说道:“你给我闭嘴!”
“刘美人既来了,就必然知道了我的份。”木南荨走到凝和门口停下脚步,转过来冷冷的说道,“我是你们皇帝陛下亲自派人请到宫中的,但是却不会永远住在这里。所以,这宫里的规矩我不愿意学更不屑守。”
刘娥微微颔首,温和的说道:“下人们不懂事,姑娘莫怪。今前来,也不过是想讨一杯茶喝。”
“既如此,美人就请移步内说话吧!”言罢,木南荨转先刘娥一步走进凝和。
刘娥心中一喜,从刚才对方的态度上来看,她明显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却仍然主动邀请自己进入凝和,说明她并不厌烦自己,这样一来后面就好办了许多。
刘娥回头对自己边的宫婢说:“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们退到院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将今之事随意说出去。”
她亲眼看着院子内的人都退出去之后,才迈步来到了凝和内。
木南荨早已为她准备了一盏新茶,发到自己的对面。
刘娥进入内后,谦和的问道:“我可以坐在姑娘对面吗?”
“茶就在那,美人请自便。”木南荨手中端着一本书细细品读,说话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书本。
为表礼貌,刘娥坐定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
木南荨一边看书,一边用余光偷偷关注这她的动作。
“我这凝和的茶,如何?”木南荨问道。
刘娥放下茶盏后回道:“还好!”
“哼!”木南荨面带笑意的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书合上甩到一旁说道:“美人从踏进这个院子到现在,只有刚才这句是实话!”
刘娥轻笑瞄了一眼桌上的书,问道:“姑娘喜欢读史书?”
木南荨端起茶盏吹了吹,回道:“谈不上喜欢,闲来无事当故事瞧吧!”
“既如此,那姑娘对哪一段故事最感兴趣呢?”刘娥顺着她的话问道。
“陈桥兵变,烛影斧声,金匮之盟!”木南荨说出这三个词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冰冷,眼中有说不尽的嘲讽。
刘娥闻之浑一震,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站起来,几步冲到门口用力将门关上,略带颤抖的说道:“姑娘的胆识,令人佩服!”
木南荨扬声大笑,目不转睛的盯着背靠着门的刘娥说道:“美人不愧是在这宫里待久了的人,虽惊恐至此,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半真半假,令人抓不到错处。”
“姑娘的胆识的确是令人佩服,可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有些时候,你的胆识,还有你这张口无遮拦的嘴,会惹出无尽的祸端。”刘娥慢慢地走回道桌前坐下,对木南荨说道。
木南荨闻言一楞,顿了顿继续说道:“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给我这样的忠告。美人若是不想听我继续再说下去,那就请说点我想听的吧!”
确定木南荨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之后,刘娥暗自长出一口气,“陛下要我前来,同姑娘商量一件事。陛下想让姑娘……”
木南荨未等她把话说完,便出言阻拦道:“且慢,我只想问美人一句话。今陛下所托之事,到底是国事,还是家事?”
刘娥略略沉吟,反问道:“国是如何?家事又当如何?”
“若是国事,他不应指派一个后宫的嫔妃与我谈;若是家事,那便是我自己的私事,即便是一国之君也无权插手干涉。”
刘娥听出了木南荨的话外之音,这明显就是在说,无论何事她都不愿意同自己谈。但是刘娥心中却不愿放弃,于是对她对木南荨的推诿之词反驳道:“国与家密不可分,今我要说的这件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木南荨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既如此,那国与家,哪个一头更多一些呢?”
刘娥轻叹一声说道:“今虽然初与姑娘想见,却深感投缘。实不相瞒,我在嫁给陛下之前也曾混迹江湖。在江湖侠义之士的心中,从来都是国为先家在后。”
“呵!刘美人这暗中敲打的本事真是厉害!你知我在江湖,所以想用侠义两个字困住我。若今拒绝你就是拒绝陛下,拒绝了陛下就说明在木南荨的心中没有以国家大义,自然也就配不上侠义这两个字。其实侠义不侠义的,作为一个姑娘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可我后的梧桐苑却背不起这样的名声。很好!你轻易就抓住了我的软肋,的胁迫……”
刘娥见木南荨的神色中,忽然腾起一股隐隐的杀气,心中便觉不妙。她赶紧解释道:“木姑娘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姑娘自小出江湖定是一副侠义心肠,今必定不会拒绝我,是不是?”
木南荨沉着脸斜睨了刘娥一眼,说道:“美人就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见木南荨口风松动,刘娥赶紧说道:“不是利用,是请求!陛下是真心实意的想请姑娘帮个忙!”
“两国交战,败多胜少。他想用我换取他的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刘娥说道:“这也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刘美人……”木南荨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刘娥,说道:“咱们两个说到现在皆是国事,我这听来听去,也没听出来与我家有何相干?”
“木姑娘刚刚说的一点都不假,我宋朝的开国皇帝虽是武将,但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的军队却不强大,每与辽军交战必定会以失败告终。如今边关还算是安稳,可这样的局面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换来的。这其中就包括你们杨家的人,你的叔叔伯伯,你的姑姑。以后,或许还会有你的兄弟姐妹。”
木南荨平静地看着刘娥,她不得不承认皇帝赵恒派来的这个美人的确厉害。曾有一瞬间,自己差点就让她说动了。可是,却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提起了杨家。
“刘美人,你既然提起了杨家。我心中倒是有一个疑问,不知你是否可以替我解开?”木南荨看着刘娥,未等她开口应便又继续说道:“关于我的世,不管是梧桐苑还是杨家从始至终都仅仅是猜测。但是,皇上为何笃定我是杨家的孩子?”
听到木南荨这样说,刘娥不解的眼神中还有一丝慌乱,“都是猜测?不是说你在家书中已经承认,自己是杨家四郎和辽国公主的女儿了吗?”
此话一出,木南荨愤怒至极。她不拍案而起,怒声说道:“当潜入梧桐苑偷盗的宵小之徒,竟然是大宋天子派去的!简直是无耻至极!”
“木姑娘你先不要生气,我想这其中定是有误会!这封家书,也是朝堂上的一位大人呈给陛下的。这封家书到底是怎么来的,我想陛下也一定不知啊!”
木南荨怒极反笑,她对刘娥说道:“想必这是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祖传的伎俩吧?”
刘娥闻言忽然也变了脸,如此不把皇家人放在眼里的姑娘,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说道:“木姑娘如此说话就是藐视君上,这可是灭族的大罪过!”
木南荨冷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
“当年陈桥兵变,太祖皇帝不就是这样半推半就的篡位了嘛?心中一千个开心,一万个愿意,可嘴上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别人,仿佛他是让人着篡位了一般。如今这位却又是这样,他若是不点头谁敢这么做?梧桐苑是什么地方?能不知不觉的潜入,在轻而易举的逃脱,这样的本事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
刘娥听完木南荨的话后,竟然也会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她却在心中坚定的认为,自己所认识的赵恒,如今的天子与太祖皇帝绝不是一类人。
“我知道,姑娘心中有怨气。”刘娥走到木南荨边,轻轻牵起她的手说道:“刚刚那番话我就当没听到,以后可千万不要说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会牵扯你许多亲人,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不值得。”
木南荨后退一步,将手从刘娥的掌中抽出,说道:“请美人回去替我传个话,皇帝陛下想要谈的事还需亲自来。另外,这既然是杨家人的事,那么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五叔也必定要在场。”
刘娥实在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刚烈的子。这幅威风飒飒,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着实让人钦佩,更让人担忧。
刘娥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木南荨快步走到门口,用力打开门说道:“美人慢走,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