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被凝固了，卿染和荼涟都被冻住，身体始终维持在空间凝固前一秒钟的姿势，卿染是背对着水池，而荼涟不过才刚侧了个身就被定住了。

有着粉蓝色长尾和深蓝色长发的美人鱼笑得摇曳生姿，惊艳时光的容颜，举手都妩媚，顾盼皆是风情，她的身体始终浮在空中，鱼尾距地一尺有余都没有碰触地面，就像一阵风一朵云般轻飘飘的飘到了卿染的身后，海藻和清风的味道瞬间将卿染抱了个满怀。

“我曾见过‘你’或者说，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却一点都不像的人。”她绕到卿染面前细细打量，疑惑又惊奇，仿佛看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不，不是人，是个神，是个古往今来都难寻其一的女神。”

“这位……前辈，你的年月据此未免太过遥远，晚辈的父亲只怕都没出生呢。”卿染被定住无法动弹，只得报以无言以对的白眼“况且，世间人千千万万不止，相似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这倒也是。”美人鱼也不恼，“长得像不奇怪，可你的神魂也有熟悉的味道呢？”她又凑近了些，几乎与卿染脸碰脸“真是好奇怪呢。”

卿染蹙了蹙眉，听不懂她说什么，荼涟却似恍然大悟，“您是……无殇先祖？”

“哦豁，想起来了？”无殇瞬间转移了注意力，看向荼涟“当年见你时，你还没渡过化劫，如今倒是长大了，若非被困在这里也该是个人物了。”无殇颇为感慨。

“当年幸得先祖指点，荼涟能有今日多亏先祖。”

“你是我属意的接班人，只可惜……”无殇摇了摇头，转而问“海族如今怎么样了？”

“海国已经没有了，海族退居深海，镜天已经一统。”卿染淡淡道。

“什么？”无殇大惊失色“战争这么激烈吗？”

“不是战争——也不对，战争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卿染有些莫名的难过，不知为什么每次一提到海族和他就总是不舒服，“五百年前雷域攻打南境的海国，当时的南境之主飘雪圣帝率兵殊死搏斗，然终不敌，海国子民大半凋零于此战，未及北境援兵赶到，飘雪圣帝便陨落于九天雷劫下，临终有言将南境江山托付于北境苍宁圣帝，海族血脉凋零幸存者尽皆隐入深海。”

“居然……是这样吗？”无殇眼中盈泪，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悲痛的神情让这个美不胜收的人儿看起来越发惹人垂怜。

“我知道的就是这样的。”卿染道“你什么时候放开我们？”

无殇坠泪成珠，神色悲伤地挥了挥手，凝固的空间终于再次恢复了流通，一脱身卿染顿时一闪身退出数十米，警惕的看着无殇，她没有恶意不代表安全，她大仇未报，不能将命扔在这种地方。

“别担心，我并没想伤害你们。”无殇拭了拭眼角的泪，眼中尚有悲潮难以平息，“我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千年的时光了，实在太久了，久到这个世界已经翻覆了一番模样。”

“前辈既然可以挣脱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卿染不解的问道。

“我挣不脱的，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束缚，我是被束缚了神魂的。”无殇笑了一下，莹莹的水光映照进她如海的眼底，那样深沉的悲伤和无奈是比美人落泪更令人触动百倍的。

卿染不禁深受触动，空间中始终安静的白泽却忽然出声。

——主人，她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

——她似乎只剩半个神魂了，而且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她，不然不可能仅凭神魂就滞留世间万年不散。

——好的我知道了。

卿染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背手打了几个手势，荼涟与她对视，眼中了然。

“前辈只剩神魂了吗？”卿染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直指那一方水池。

“是啊。”

“那方便和我们讲一讲吗？”荼涟表现得很是好奇，“一万三千年前先祖与我相见时难道就已经……”

无殇似乎是笑了一下，有几分苦涩还有几分追忆，她看着站在水边的卿染，眼眸中的光仿佛月光又仿佛丝滑的纱织似流水流淌而过，满墙危机四伏的阵法就似睡着了般被完整封印起来，甚至不曾激起一星半点的波动。

“丫头，你想知道也没什么，但不要离得太近，会很危险。”她挥了挥手地面就凭空出现了冰做的桌椅，她随意落座向荼涟招了招手，漫不经心地娓娓道来“当年我年少轻狂，自诩海族最有天赋的人，修行不到千年就已经触碰到了神阶的大门，五千岁就能够呼引众神之巅的引神台，那时神格初成不知天高地厚遂不顾族人阻拦，孤身闯去众神之巅。

那时的众神之巅还不似如今这般难以触碰，每族均有杰出子弟能凝练出神格从而通过引神台，只是不巧，我飞升那年恰逢众神之巅诸神混战，整个栖神大陆被一分为三，一方以神界君座星辉大帝为首，一方以光暗神魔之子帝绯染为首，而最后一方以兽界君神明宇霄为首。

星辉大帝想要剿灭暗渊魔神和生灵圣母，也就是光暗神魔之子的父母，光暗神魔之子一心解救父母，兽界君神属于中立。

我年轻气盛感喟神子殿下孝心，加入了被称为反叛者的阵营，谁知最后一战殿下遭人背叛，所有的战术都被泄露，所有我们阵营的人都被俘虏，帝绯染殿下败了，神格一分为二，属于光明的半块神格随殿下一起被打落了诛神涧。

我在保护殿下仅剩的黑暗的半块神格，被众人围攻，我修为不济眼看就要保不住殿下的神格，殿下也已经不知生死，索性自爆以求殿下神格不落入敌人之手。

哪成想殿下修行千载，本身就是神之血脉，她的神格哪是我能说毁就毁了的，我虽身死，神魂仅剩一半，还是在紧要关头被那半块神格收入其中才免了神魂俱灭的下场。”

卿染：“那前辈是怎么流落到龙族的？”

“我在神格中沉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就已经是在悲悯海了。”

“那荼涟见到你时，你就已经是神魂了？”卿染盘膝坐在水池边，半侧身与无殇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被带到这里来的？”

“就在见过他不久之后，有一条黑龙从悲悯海上飞过，龙族喜欢搜集宝贝，见到神格虽不识何物却能感受到强大的黑暗系力量，就将半块神格捡了回去，我依附于神格，自然也被带来了这里。”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默默成长，却不知先祖离我如此之近，那时为何不让我带您回去，总好过在这被束缚。”

无殇默然，悲伤有，无奈有，但更多的是寂寞，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卿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