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镜天的丹药师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不过半数，能成为大师的也不过寥寥无几，如果近期再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人族甚至没有充足的伤药供给，届时受伤的将士们会死于重伤，感染甚至失血过多。

魔族就可以趁此机会长驱直入，一举占领人族大陆，这计谋不可谓不阴毒。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卿染马上派人清点幸存的丹药师人数，并且记录详细的等级，擅长的药物品类，固定的居所等造册，命赤丹安排每一个城镇的焚煌殿以及丹药师工会分部定期确认他们的人身安全，给予炼药师一定的资助并降低门槛，广收徒扩大丹药师人数。

有了赤丹的“低调宣传”，镜天仅剩的丹药师们人尽皆知救了他们的是沧海明月楼的楼主，是个乐于伸张正义的活菩萨。

对此卿染根本来不及发表什么意见，因为能量透支加经脉受损，陷入昏迷状态自我修复，子夜歌和醉红尘被吓的差点寻短见，还得亏是龙战来了，不然他们两个就要以死谢罪了。

龙战单膝跪在床边，握起她的一只手长久地凝视着卿染苍白的容颜，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她了呢？好像自从她重生回来就没有过了，也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就变了质。

冷峻的眼眸似冰消雪融，暗金色的眼底似乎多了什么，一晃而过。窗前洒下日光轻暖，沿着他紫色的长发蜿蜒流淌至地面，仿佛连地面都开出了紫色的莲，他虔诚向他的神俯首，刹那永恒。

“你有话说？”龙战低沉开口。

床尾淡金色的光华闪烁间，圣洁淡雅如神祗降世泽被苍生，霜华垂下霜色长睫，金色的凤眼似不解更多的是复杂：“什么时候？”

“我也想知道。”龙战笑容微苦，将额抵在卿染的手背，低低叹出一口气。

霜华看着他，良久，那双仿佛世间无人能闯入的眸子闪过妥协，正想开口却听龙战道：“别担心，我已经放下了。”

“我没有爱错人”，龙战笑“她何其聪明，察觉了端倪我就再也无所遁形，可是她不曾轻贱我的心意，哪怕无法接受，她给了我一个善始善终，我没什么遗憾的。”

霜华轻声，“这样也好。”

“你找我是有事？”龙战站起身给卿染掖好被子，和霜华并肩走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本该是昏睡中的卿染唇角勾了勾，仿佛置身一场美梦。

星历1815年一月十七日，澜州边界蚀魔海沿岸爆发了大规模的魔战，帝国全线开启一级战备，十三军团纷纷抵赴前线，五位皇子也不得不披甲上阵。

二月初，回声海

带着恒芜军团前来支援的卿染到了宛州季林城这才知道战况有多焦灼，半城的房屋皆空，临近城墙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喷溅出来的血迹，房屋倒塌，断壁残垣，乌黑的魔血和鲜红发暗的人血即便喷溅在一处也无法相融，各自流淌。

颓圮的城墙上还横着一具魔尸，魔角被打断一根，无神的眼珠血红血红的看向远方，肚腹破开恰好卡在两个墙垛中间，乌黑的浓血沿着青灰的城墙一直流淌到墙根下，像被翻倒的墨汁洇过的白纸。

卿染驻足城墙下，久久不曾移动，即便不亲眼目睹她依然可以想见城墙上是怎样的尸横于野，誓死守卫家园的将士们在城楼上鏖战至最后一刻，却依然未能阻止魔族入侵，怕是死都不能瞑目吧。

卿染仰头深吸了口气，压下眼底的泪光，沉声道：“君瞳，我给你一万人，马上开展以此为中心的地毯式搜索，沿途所有城镇都不要放过，诛杀所有潜入的魔族，决不能让他们危及平民，否则怎么对得起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是！”君瞳眼中熊熊烈焰势要燎原，大声应道。

“苍翎带一百个人留在这驻守，帮这些战死的将士们收尸吧。”卿染又交代了一句，转身面对十万恒芜军团将士她沉了沉心，“将士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战争！身后是我们的家园故土，如果我们不能够守住前线，那么在身后一无所知的我们的亲人都将像这座城里的人一样，家园覆灭近在眼前，亲人被屠戮鱼肉却无能为力！你们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不想！”

“我听不到你们的决心。”

“不想！！！！”十万人的怒吼石破天惊，连百里外的鸟雀都被震得慌乱飞起。

“很好，不想那就……死战！”

“战！！！！”

希望一切来得急，卿染不敢多作停留马上带兵疾行。

在来之前，龙战曾经这样问她：一旦她选择助战，那么她之前所有的筹谋都将化作流水，苦心孤诣暗中发展的势力，还没来得及实行的计划和准备都将前功尽弃，连她都将重新站在阳光下，所以这样做事真的做好准备了还是一时冲动呢？

她想了很久，是这样回答他的：有国才有家，种族的存亡永远是排在个人恩怨之前的，如果魔族真的入侵大陆，人族或许会沦为奴隶，更可能会沦为他们的食物，从此灭绝，连人族都不存在了，报不报仇还重要吗？

危难关头如果还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这个种族或许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卿染还是一样的回答，有那个时间精力不如多杀几个魔族，还能多几个同胞免于受难，而且……

卿染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好像曾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魔焰滔天，同样的烽烟四起，同样的……遍地尸骨与血泊，有个身影隔着血海与自己对望。

不能再继续深想了，头好疼，有什么在阻碍着她的记忆，卿染一边疾行一边不住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越来越逼近前线，海风的腥咸里挥之不去浓重的血腥，冲天的煞气染红了半边天空，连落日都不及它的秾艳，八百里白沙血染，一脚踩下去都觉粘稠湿软，浸满血的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经日光暴晒的臭，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人有魔。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目前已经是最接近海岸沿线的地方了，静，死水一般的安静，连声鸟鸣都不曾有，更别提拼杀声了。

回声海是四哥南宫羽洛镇守之地，四哥年方一千，虽资历尚浅，然自小熟读兵书，修炼更是刻苦，据说已经是七阶战神境，按理说有他在不至于全军覆没才对，除非……魔族有大人物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