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天,江滴心血来潮约她去逛街,被她果断拒绝,首先她属实不喜欢逛街,况且她和江滴的眼光确实南辕北辙的厉害,苏晏清完全不能理解江滴所谓的“时尚”,而江滴更是会对她所有的选择评头论足,往往与江滴同行十之八九会“不欢而散”。其次,苏晏清大部分衣物江楠都会按照她的喜好置办的妥妥当当,大都是些当季新款,要不然就是新锐设计师的获奖系列,她都是从那一堆里选着穿,所以她也就对逛街更没了兴趣。
不过她着实应该出去走走,虽然是休假,可真正意义上却没有一天放松过,住在老宅她少不得要谨慎再谨慎。于是她“骗”了宝宝去逛书店,一直哄着小家伙说看完书就带他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还去吃肯德基的巧克力圣代,小家伙果真就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看童话故事,苏晏清就在一旁的架子边看畅销书,看到时间差不多,过去抱起宝宝,谁知一转身就看到曲云哲在她身边,不知道他看她多久,她仓皇转身,还带倒了身侧书架上的书,她顾不得回头去收拾一地狼藉,也顾不得身后的喧闹嘈杂,只脸埋在宝宝怀里,匆匆逃离作案现场。
走到地下停车场,她冷静下来,用手背拭去眼泪,宝宝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摸她的脸,奶声奶气的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妈妈没有哭,就是眼睛不舒服了,饿不饿啊?要不然咱们先去吃肯德基?”她拍拍宝宝的后背轻声哄道。
宝宝开心的抱着她的脖子一个劲儿的亲她的脸。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苏晏清就从老宅搬回家住,住了这些日子,婆婆让他们索性就一直住老宅,她一直保持缄默,因为她知道对于和公婆一起住这件事情自有江楠那边周旋,果然不知江楠说了什么就硬生生的挡了回去,婆婆再没提过住老宅的只言片语。
她虽然没有江楠那么排斥住老宅,可毕竟回家住的确有种被大赦天下的畅快,仔细算下来这些天是儿子从出生以来和江楠相处最多的一段日子,也难得的跟他亲近了许多,她发现这小子也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小白眼儿狼,轻轻松松就被江楠的各种“飞机大炮”收买,现在俨然只和他一个人最亲近,只要他一进门就吵着要爸爸抱。
江楠看着宝宝朝他跑来,赶紧张开手,让他扑进怀里,完成了一整套亲亲抱抱举高高以后,问儿子,“哎呦,乖儿子,告诉爸爸今天有没有调皮,妈妈都带你去哪里玩儿了?”
儿子一本正经的汇报,“我是大孩子,才不会调皮,今天和妈妈去书店里看了好多童话故事。”然后煞有介事的在江楠耳边说“悄悄”话,“爸爸,我跟你说,妈妈今天看到一个叔叔,然后,然后眼睛就不舒服了……”
一旁的苏晏清听着儿子的这个逻辑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果然江楠看她一眼,似乎是想让她解释一下“叔叔”和“眼睛不舒服”之间的关系。她默不作声丢给他一个:问你儿子的表情就进了厨房。
江楠没有继续追问,“哦,是这样啊,爸爸带你去洗手,给爸爸讲讲都看了些什么故事……”然后冲厨房大声问了一句,“田姨,咱们要开饭了吗?”
田阿姨说贯口似的报了几个菜名,在厨房里田阿姨乐呵呵的哼着曲儿,絮絮叨叨地说,小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你俩要是早能如此多好之类云云。苏晏清不由的想,他们俩这个日子往日是多悲惨,连田阿姨都替她报不平,以至于江楠正常回来吃个晚饭都好像龙颜大悦,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样,果然这是个封建礼教害死人的家庭。
晚上她哄了宝宝睡着,就去书房看专业课的书,毫不意外江楠也跟着进来,苏晏清一晚上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样子觉得无聊,一心一意的看书,无视他的存在。
江楠开口,“是曲云哲?”
“嗯。”
“没什么要说的?”
“没。”
江楠转身就走,书房的门被狠狠摔上,不久苏晏清听见楼下的车子一阵轰鸣,她知道,这些日子江楠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不管她解释与否都免不了一番争吵,与其说多错多,越描越黑,不如不说不错。
MOVE ON里已经是座无虚席,江滴看到她大哥不是不惊讶,按道理笙瑟才是他们那帮公子哥的老巢。“哥,你今天什么路子?怎么跑我这儿消遣来了?”
MOVE ON是江滴和几个朋友合伙开的酒吧,几个驻唱歌手基本也都是她朋友,要么就是朋友的朋友,江滴他们几个本不指着这个赚钱,就是玩票儿性的开着玩儿,下班了供大家有个去处,省的听家里父母的念叨,可谁知仗着地段好,又仗着她是江家人,更仗着她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交际能力,自打开张生意居然火爆的不像话。
江楠闷声道:“过来清静清静。”
江滴看看桌面上放着的一杯清水想,来酒吧清静?“这是又和晏清……?”看江楠一脸铁黑,江滴立马住嘴,“哥,你看看,我这儿的酒怎么样,你随便挑,今天我孝敬您老人家。”
江楠终于动了动嘴角,“喝酒我在家就得了,犯得着上你这儿,这么着,赶明儿,还是我让东子给你拿些好酒过来。”
“那敢情好。”江滴心想,这话不错,他大哥酒窖里的酒确实不是一般地方比得了的,中的洋的一应俱全,除了他家,他要是喝酒笙瑟自然是首选,要论酒她们这普通小店还真是放不下江楠这尊大佛。
虽是兄长,可她和江江从小就觉得他威风凛凛,不敢过分亲近,反倒是苏晏清从小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江楠也难得的宽容,江楠也不是不宠她们,对她们的好和对晏清的比起来就难免显得有距离了些。“今天你们像商量好似的。”她看江楠一眼,“二哥也过来了。”
正说着就见张横溢牵着一个样貌清纯,衣着朴素的姑娘走了过来,“大哥,你今儿怎么跟这儿来了,早知道就叫了老三一起过来,咱们兄弟可有日子不见了。”
江滴插话道:“二哥你可拉倒吧,你不知道徐远最近因为他那个小情人和周家闹的不可开交,哪还顾得上你。”
“大哥,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和三儿咋想的,早早结了婚,结了你们倒是好好的,看看老三,因为个没名没分的丫头跟周家开火,纯属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周家能让他好过?无端给自己设置这么多障碍。”张横溢一把搂过身边那姑娘,“咱不说那些了,来,淇淇,叫大哥。”
随后又对江滴说,“这个,这个江妹子,该叫你啥呢?”
张横溢一脸愁思,江滴说:“老二你给我打住啊,我可没你们兄弟那些虚礼,叫我名字就得了。”
她亲昵的拉过被称作“淇淇”的姑娘,“你可别被我二哥他们那帮没溜儿的带坏,别看他们一个个成天西装笔挺,实际上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肚子坏水儿。”
淇淇笑而不语,仿佛觉得江滴说的分毫不差。张横溢不服气,“我说江妹子,怎的不见你敢直呼大嫂的名讳。”
江滴说:“晏清自打进了我们家也成了个小古板,天天被大伯母管教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自然懒得去触那个霉头。”
张横溢哈哈大笑,“江妹妹,我看你们整个江家也就你敢说这话。”
晏清自幼和他们一起长大,可不知不觉这小妹妹有一天成了大嫂,不禁让张横溢大吃一惊,可待他回过神儿来,晏清已然是他人之妻了。
张横溢拍拍淇淇的后背说道:“你先去那边儿点些东西,我一会儿过去陪你。”
江滴说:“二哥,你和大哥先聊着,把淇淇交给我一会儿可放心?”
张横溢点点头,口中说着放心放心。在一旁坐了大半晌没出声的江楠喝口水,“老二,你这又是哪出?怎么又跟小姑娘混一块儿了?”
张横溢一手搭在江楠肩上,“大哥,这你应该明白呀,这没经验的姑娘听话,一颗心见天介就在你身上,你说什么是什么。”
江楠轻笑一声,“大学生?”
“嗯,T大校花,还不赖吧?”
“老二,你也该收敛收敛,当心你家老爷子又给你来一出,到时候又够你喝一壶。”
张横溢不以为然,随后神神秘秘的说:“听说冰心可是快回国了啊,那丫头回来你和冰洋……”
“她回来了自有她父母兄长管教,要是再犯,我再管也不迟。”江楠说,“得了,你去吧,我自个儿呆会儿。”
张横溢闻言不再逗留,乖乖去寻“校花”哈皮了。
江楠看着台上坐着高凳,唱着《梦一场》的姑娘和她身边一头卷曲长发的吉他手,脑中想的是多年前他们在南海边儿的一个酒吧,张横溢心血来潮带着他们过去热闹热闹,说那酒吧口碑不错,新鲜的厉害,玩的东西都文艺的很,最关键的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一箩筐。
他一向不是什么文艺的人,对这种鸳鸯蝴蝶,靡靡之音的东西甚无好感,所以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心不在焉,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叫“男孩”还是“女孩”的酒吧里他第一次见到曲云哲,这个一直活在苏晏清嘴里的人,那是个一眼见到就觉得亮眼的男孩子,年纪轻轻,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他身侧的苏晏清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映衬的他更加丰神俊朗,老二他们见到晏清像发现世界奇迹似的,直感慨岁月如梭,连晏清都开始谈恋爱了,一晚上他们一众人直打趣晏清他俩,苏晏清一整晚都和曲云哲的手紧紧交握,有什么问题都抢在曲云哲前面回答,生怕他们的刁钻刻薄吓坏了他,愣是当了整整一晚的新闻发言人。
苏晏清是他们这些人里年龄最小的,江江和她年龄相仿,所以一直和她走的最近,江滴和江江不敢亲近他情有可原,在他身上充分体现着“兄弟如手足,女入如衣服”这句话,女人和这生活里一切零碎都是供人闲暇时刻娱乐的,所以他无端断然不会招惹女人,饶是妹妹也保持适度距离,可晏清这个小丫头似乎并不那么怕他,或许是两人足足相差五岁,他又完全把她当孩子看,毕竟母亲天天在耳边叮嘱不管去哪疯,去哪野,照看好晏清是第一重要的,渐渐的他发现有时候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有晏清掩护当真是大大的便利了不少,所以对苏晏清这个外姓妹妹比自己的亲妹妹还好一些。
他不由得回想这个小妹妹究竟什么时候渐渐淡出他们的圈子,好像就是这个曲云哲到T市上学开始,那时候他早就漂洋过海去求学,而苏晏清在备战高考的题山题海如火如荼,尽管如此,也没妨碍了早恋,待他们知晓时,苏曲二人已经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可能也是因为两人都是学霸中的学霸,家里才没有发声反对,后来他才知道,苏家根本不是会干涉苏晏清任何事情的一种存在,苏家爷爷一直说教育这种东西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有了这句话做圣旨,苏晏清父母当然也不干涉什么。这次遇见就是二人已经高考完,晏清有了国外的offer,曲云哲也拿到了北京高校的录取通知书,而他刚巧有事回国几日。也是直到那个时候,他才认认真真审视起这个“妹妹”,她已经不再是他干坏事的挡箭牌,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抱上抱下的小鼻涕虫,而是出落得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别人的女朋友,有了这个意识,他很不爽,那感觉像自己珍藏的多年的宝贝被别人占为己有,不仅如此还被对方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今天回家吃饭见她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样子,就让他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这大半个月相处下来二人总算有些改善,结果一遇到曲云哲立马打回原形,他发现有些过去终究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过去,他不能继续和她共处一室,他需要空气,需要氧气,需要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