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柜最近比较烦。

老板带着老板娘丢下小公子，称是“旅游”去了。

老板不在家这本没什么，毕竟任老板花无心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年间也只是在如意轩内出现过可数的几次，但他这个当掌柜的照样能将如意轩管理得井井有条，关键还能保证如意轩财源滚滚……

至于小公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懂事且自律的。每日皆有小五陪玩耍、陪修炼、陪用膳、陪安眠……倒也不用他操心。

他烦躁的是……

老板与老板娘说去旅游的那日，前脚他们刚走，后脚如意轩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此人便是城主府的许管事。

算起来，秦掌柜与许管事其实也算老相识了，虽没过多打过交道，但以往他二人可都同是花老板的属下，只不过他是经商的，而许管事是从政的。

那日如意轩刚开门营业，许管事便过来了。

与他年纪相仿的许管事，白净的面庞胡须打理得十分规整，一脸的严谨刻板不苟言笑，与他这个留着稀稀落落的山羊胡，见人便满脸堆笑的生意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日许管事走进如意轩时，可把他惊了一跳！毕竟，城主府管事从未曾光临过他如意轩。

“哎吆！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咱如意轩来了？”

他脸堆着笑相迎着，脑子里却无比快速地转动着，寻思着近期如意轩可是曾有违规经营。

许管事并未曾及时回答，而是先环顾了尚未曾有食客的如意轩大厅，又伸着头往二楼方向瞧瞧，倒真似一副视察的模样。

这让秦掌柜心中更是忐忑了。

“不知许管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虽自认为如意轩从无违规经营，然见着许管事这般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仍是感到心里发虚，脸的笑容也因此有些僵硬。

许管事终于用目光将视线可及之处扫视了一遍，这才对着他问道：“宝珠姑娘何在？”

“呃……”

秦掌柜倒是没想到，许管事竟然是来找老板娘的，且他问的是“何在”而非“可在”，这是否意味着，他知道老板娘已回如意轩？

只是，老板娘前夜才从乡下归回如意轩，昨日一整日皆没离开过后院。老板娘已归之事，怕只有他与小五知晓，许管事是如何得知的？

想到老板与老板娘的身份特殊，这让他留了心眼，只简单答道：“宝姑娘不在。”

他这话回得没毛病，老板娘此时确实不在如意轩。

他也不敢多问许管事找老板娘有何事，怕问多了会给老板和老板娘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关键的是，即使他问了，许管事也未必会告知他呀！

“不在？”许管事严肃的浓眉蹙起，那方正的脸显出几分意外：“宝姑娘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呃……在下不知。”秦掌柜实话实说，他确实不知。

“这……”许管事得了他的回答，再远远看看如意轩门外那株樱花树，问道：“花呢？”

“花？”秦掌柜有些诧异，循着许管事的眼神，才明白他是在问门前那株樱花树。

如意轩门前的樱花树未到季节便结花苞，而花苞两月有余迟迟不盛开，这一奇景在整个落花城早已人尽皆知。可此时许管事前一句问老板娘的去向，后一句立即便问花……这问题跳跃性似乎有些大吧？

谁让你是官我是民呢，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跳跃性再大我保证也能跟节奏，而且保证态度端正良好！

“花前夜已盛放。”

“你确定已盛放？”许管事问得极其严谨。

“呃……确定吧……”被许管事这般奇怪地追问着，他又开始心慌，连忙解释：“昨日在下工时，只见到一地花瓣，花瓣都已用来酿酒。”

听到他的回答，许管事沉吟半晌：“既如此，我便在此等待宝姑娘归来吧！”

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桌前坐下。

“……”

见许管事真坐下了，秦掌柜连忙走近道：“宝姑娘今日不回来。”

“不回？”许管事浓眉再次皱起。

见他皱眉，原本严肃的脸更添了几分威慑，这让秦掌柜只觉得心肝被揪紧，心道：不知老板娘是何时又是如何得罪了这尊菩萨？

“宝姑娘去了何处？何时归来？”沉吟片刻，许管事再次发问。

“呃……在下不知。”

秦掌柜也不想如此坦白回答，让许管事如此失望，可他确实不知呀……

老板与老板娘外出前，只说一月左右，也未曾说去何处。

这如今一晃都快二十日了，二人是音信全无，他哪知道他二人究竟何时能回呢？

许管事听了他的回答，再次沉吟片刻对他道：“那我便在此处候着，你且去忙吧！”

秦掌柜有些懵了。

都告知你老板娘不在，且不知归期，你非但不离开，反倒是坐下了呢？

可既是他坐下了，秦掌柜也不能赶人走，一是因为如意轩本便是开门做生意的地儿，二则是因为，眼前这人他可不敢赶……

“好嘞！那您坐着，我让伙计给您沏壶茶来！”

许管事对沏茶这事不置可否，严肃地坐着两眼却是看向窗外那株樱花树。

……

许管事在如意轩这一坐，至今已连着坐了近十日，每日皆是如意轩开门便来，打烊方才离开。

每日来便只为一个字：等。

这可让秦掌柜心烦得很。

客人们进入酒楼这样的公共场所，希求的都是“尽兴”二字，吃得尽兴，喝得尽兴，聊得尽兴……

本地食客都认识这个在城主府当差不苟言笑的管事，平日老百姓们最怕的便是与官府之人打交道，见着他们总似自身气势短了三分。而外地食客大多是打尖路过的，匆匆用膳，用完便离开。

连着几日，只要这尊菩萨往这儿一坐，厅里气氛总会冷那么几分。非但食客们不敢大声的吆五喝六了，连着伙计们干活的动作都变得诡异的轻柔起来。

几日过去，一些食客见这许管事每日皆在如意轩大厅坐镇，想着花了钱去用膳本是图个自在，如今反倒受起拘束来，渐渐地也便寻了其他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