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轩二楼虽比大厅清静了许多,但仍不乏往来食客与伙计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想到接下来他与梅山要提及的话题,事关他的姑娘的任务,事关玛法大陆的安危,因此结界分隔雅间与外走道,一是不想被外界打扰,二是以防隔墙有耳。
听他问话中不无暗讽意味,梅山微窘,却并未表现出恼怒之色,反倒是收回掌心法力道:“是梅某唐突了!”
他感受得十分真切,方才路云初手中挥出的那股力量,并非法力,倒似樱花树开花那晚,他所感受到的那种神秘且强大的力量。
路云初拿起筷子,再对着梅山指指膳食,示意他一同用膳。
梅山却是拿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道:“梅某方才在楼下已用过膳。”
路云初也不再客套,自顾用着膳,边问道:
“不知阁下询问在下娘子近况,可是有要事?”
他对梅山想获得的有关他姑娘的信息只字不提,并故意将“娘子”二字咬得极重。
梅山果然神色有变,惊讶地看着他问道:
“宝姑娘还未曾与路公子成亲吧?”
“婚期已定,便在下月十一。”
如愿地看到梅山变了脸色,路云初心中甚为畅快。
“她……宝姑娘接任城主之位尚不久矣,路公子此时便急于成亲,只怕……不妥!”
“在下与珠儿两情相悦,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她当她的城主,在下作为她的相公,定会鼎力支持她城主之责,有何不妥?”
路云初冷眼看他,心中不住冷笑。
梅山一时哑口,黯然低头,心中生出几分苦涩。
路云初见他低头不语,语气也缓了几分道:
“阁下可是将珠儿,当作另一人了?”
梅山听得此言,猛地抬头。
随即心中又明的:她与路云初这般亲密,自是对于天山客栈所经历之事,对他没有半分隐瞒。
“在下倒是想奉劝阁下一句,切莫情根错种呀!”
路云初慢悠悠道:“人有相似,但即便再相似,珠儿只是珠儿,并非阁下心中所念之人。”
一番话,直说得梅山面红耳赤地怔住。
他倒是没料到,自己的心思竟被路云初看了个透……
梅山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他便再次看向路云初,极其认真地道:
“路公子若真为宝姑娘好,为玛法大陆安危着想,便应远离宝姑娘!”
路云初听言,怒极反笑道:
“阁下此言甚是可笑!在下与珠儿情深意重,眼看大婚在即,阁下理应恭贺祝福,怎的竟似想拆散我二人?”
梅山叹息一声道:“路公子并非宝姑娘良人。”
“……”
梅山此言,直将路云初说得剑眉竖起。
方才在城主府,许管事也如是直言不讳,此时梅山竟然也是对他相同评价。
忍着怒意,他冷冷地问道:“阁下此言何意?”
梅山双眼微闭,眉头紧蹙,似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说,如何说。
半晌后,他睁开闪着绝然的双眼,道:
“想必宝姑娘也已告知路公子,梅某珍藏着一幅画。”
总算说到重点了……
路云初今日约见梅山,正是想趁他的姑娘未在之际,了解清楚那画的渊源。
他点头:“珠儿确实与在下提及过,阁下那幅画中之人,与在下相貌相关无几。”
不待梅山接话,他又道:“世间相貌相似之人并非没有,正如在下之于画中人,珠儿之于魔尊。”
梅山眼神复杂看向他:“实不相瞒,那幅画乃魔尊大人千年前亲手所画,而那画中之人,并非只是与路公子相似如此简单。”
路云初诧异:“何意?”
梅山却未曾直接回答他,目光从他身移开,无目的的看向他身后那扇临街的窗户,似陷入不愿再想起的往事。
半晌后,他再次轻轻叹息一声道:
“千年前,魔尊大人与画中男子相遇,后大人倾心于画中之人。也正如路公子你与宝姑娘这般,二人情投意合只差婚嫁……”
说到此,似被窗外的阳光灼伤了双眼一般,梅山缓缓地闭那双满是疼痛的眼。
路云初虽心中疑惑,却也不再催他。但不知为何,他此时的心似被何事触动着,竟生出几分紧张。
半晌后,梅山再次睁开眼,缓缓而又低沉地道:
“谁知画中之人竟纠结玛法大陆众多别有用心的修炼者,创立三大宗派,带头讨伐大人……最终大人心灰意冷,才**于战场……”
梅山说完,眼中终于泛起泪光。
千年来,只要每每回忆起大人**于战场那一幕,他便心痛得不能自已。
也正因着那一幕千年来一直触痛着自己的心,他才不愿原谅那人。
路云初怔住。
他未曾料到,魔尊竟是**而亡。
梅山方才所说,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正因着这份似曾相识,他的心隐隐生痛,同时紧张得“砰砰砰”飞快跳动。
一手轻抚胸口,努力平复着自己莫名的情绪,他张口却却发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此事已过千年,与在下又有何干?”
梅山听言,收回一直无焦距看向窗外的双眼,眼中快速聚起愤慨与恨意:
“路公子还不明白吗?那画中之人便是你!千年前正是你假意接近大人获取大人信任,再背叛大人,创立银杏山庄,纠结修炼者围剿大人。
若非是你欺骗了大人的感情,使她心灰意冷失去生存意志,你当以大人的修为,当年会对付不了你们区区几个小宗小派吗?
若非大人曾下令我等不得为其追讨报仇,你当那日在草屋,梅某还会让你活着离开吗?”
梅山一番话,有如惊雷般在路云初脑中炸开。
抚着胸口的手指因用力而失去血色,那疼痛在心中竟不可抑制地越来越烈……
颤动着泛白的嘴唇,他努力在脸展开一丝冷笑:
“阁下此言甚是荒唐!在下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又怎会是千年前之人?我与那画中人长相一般,纯属巧合而已!”
梅山回以他冷冷一笑道:
“梅某的确不知在路公子身究竟发生过何事,但路公子与画中之人一致的何止是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