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她?”叶弥有些好奇。
男孩摇摇头,“姐姐生病了,心情不好,也不喜欢跟别人玩。”
“我能见一见她吗?”叶弥温声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医生,也许能帮忙治好她。”
男孩点点头,将背心套在身上,带着叶弥向村子走去,“姐姐应该在学校,那里有很多书,神话故事,山海经,创世纪,她可喜欢看了。姐姐成绩特别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姐姐这么棒,你是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她哦。”叶弥笑道。
男孩的语气很自豪,“那当然。兰、红红她们什么都不懂,还在背后她坏话,我就把青虫放到她们书包里,吓坏她们,哈哈。”
话的功夫,已经来到学校,只是一道矮墙围着几间房屋,一望便尽收眼底,青草从砖缝里冒出来,看起来荒芜萧条。空地上立着一个篮球框,就是操场。一口古旧的铜钟悬在廊下,敲响了,便是学生们上课的铃声。
钟。
叶弥停下脚步,轻轻拽了一下绑着钟舌的麻绳,铜钟发出吣一声响,韵味悠长,却无孔不入。拂面的风,飘摆的柳枝,轻飏的树叶,都在刹那间静止。
几乎是同时,带路的男孩也停了下来。有一些变化,微妙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眼神,气度,甚至,只是变得格外安静从容,他望着叶弥,微微叹了口气,“到此为止了吗?”
叶弥哑然失笑,难怪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猜对了身份,却没料到,她会是以这种方式隐藏在阵法郑十岁的身形尚未发育,男孩子的装束,稚嫩的童声,若按照惯常的认知去找,找上一年,也未必寻的出。
“我叫清嘉,生于1987年的春,死于2000年的冬。”她站在一米之外,微微扬起头,清浅一笑,“很高兴见到你们,师叶弥,鬼帝姬恒,地藏禅祯。”
听到造物钟的鸣响,紫衣和禅祯已经飞速赶来,站在叶弥身后。
“你已经死了?那现在的你,是鬼?”禅祯惊诧的审视着她。
“不是。”紫衣代女孩作答,“她不是鬼,是灵。”
清嘉笑了,“二十年前,我在死的时候设下阵法,并将一抹灵魄束缚在这具身体上,守护造物钟,等待你们到来。”
“你死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会来?”禅祯震惊了,虽然听起来对清嘉有不敬之意,但还是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在骗我们?还是,又启动了新的阵法?叶弥,你赶紧拿一块砖头把她拍晕!”
“她没有骗你,灵是逝者生前的记忆,她只能回答活着的她所知道的一牵不能杜撰或者衍生。也就是,她的确在2000年,就知道我们会登岛。”叶弥眉头紧锁,眸光盯着女孩,“你究竟是谁?”
清嘉微微一笑,十余岁的孩童,有着乌黑的眉和漆黑的眼眸,面庞在阳光下晒的黝黑,容貌稚嫩,神情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寂寥和落寞,“我是旅行者,可以在时空中穿梭。我回去过姬嬴的登基大典,也探索过无限可能的未来。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双刃剑,我看见了一切,从第一个会直立行走的猿人,到外太空的未来星球计划,磅礴的,雄伟的,辉煌的,显赫的,最后,却只是为人类感到深深的悲哀。”
“所以,你设下七杀阵,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想借此警示世人。”叶弥回忆这几经历的一切,“你去过未来,知道我们会登岛,所以为我们留了三道生门。”
“是,我一直在等你们。你们看到的造物之钟的力量,这座岛和岛上的一切,只是冰山一角。我已经死去,靠阵法守护造物钟,终非长久之计。姬恒,就是最合适的力量载体。”清嘉缓缓道,一双眼睛仿佛洞悉万物。
“为什么是他?!”禅祯跳起来,“我也很合适,单纯,善良,普渡众生。这个家伙翻脸无情,六亲不认,造物钟交给他,你不怕他毁灭地?!”
为什么?女孩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动容,“为防泄露机,我在死前,对灵所能回答的问题做过限定。地藏王,你的疑惑恕我不能回应。”
“那么,换个问题,为什么不能交给我?”叶弥问道,纯属好奇,“我是半神,守护人间数百年,理应是你的首选。除了我,还有羲和、夏芜…”
清嘉皱眉,一脸的不高兴,这个心智超群的女孩,第一次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脾气,“你很好,但我不信任神族,造物钟也并非神族创造。由谁接受造物钟的力量,不是一道选择题,不能用排除法筛选,对我而言,它是一道代入题,而姬恒,就是最合适的答案。”
禅祯继续碎碎念,“如果不是答案有问题,那就题目有问题,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活着的时候,已经想了很久,无需再想。”清嘉笃定。
“既然如此,这造物钟,我就取走了。”紫衣挥了挥袖子,古旧的铜钟脱开束缚,迎怀而入。
叶弥站在一旁,在一刹那,清晰的看到,女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心头一震,脱口道:“有诈!”
然而已来不及,紫衣接触到造物钟的瞬间,近乎透明的身体一寸寸实体化,棱角分明的轮廓,无比张扬的银发,骨肉均匀,皮肤是光泽极好的象牙白,再度睁开的眼眸如寒潭,如墨浓,幽深清冽。
清嘉得意的笑了,“钟,只是表象。方才显露的,才是真正的造化万物之力。这股力量总算得到释放,鬼帝殿下,望你心存善念,以地为重,以大局为重。而我,也该走了。”
造物之力消散,学校,房屋,村庄,村民,岛屿,包括眼前的女孩,都在缓慢的虚化。
曲终人散,眼前的故乡,是她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让我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村子。”清嘉抬眸,无比落寞的眼眸中,仿佛有莹莹的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