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婧苓双脚踏入大殿,背后隔绝了那橘黄的光,却又好似将光芒背负在了身上,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太尉眯着眼睛看着司马婧苓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了一种敬畏之福
这种感觉倒也不是他有多么害怕,对司马婧苓产生了恐惧,而是他的心中忽然觉得司马婧苓又长大了许多。
她的身上多了很多沉稳、神圣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从心底尊敬她。
不过司马婧苓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太尉心中对司马婧苓的这种感觉一瞬间消失殆尽。
司马婧苓道:“太尉大人心中的想法,本宫又如何能够窥得,所以您何必与本宫解释这么多呢?
太尉大人您心中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本宫又怎会与您争辩?”
罢,便脚步不停地朝着大殿中间的上首位走去。
太尉一怔,随即便哑然失笑。
苓儿无论成长到什么地步,于他而言,还是那个对他没有什么好脾气的苓儿。
太傅摇摇头,便也踏步重新进入令内。
此时,十二皇子和殿内众臣,此时都在静静听着安康公主所谢校尉之死的真相。
当初司马婧苓感觉到谢荣身死司刑殿的时候,就深觉其中会有问题,所以才布置下了一系列举措,并且还特意去找了安康公主,让她能够抛却恐惧,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为谢荣身死之事求得真相,而现在,就是将这个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了。
安康公主道:“当初举功之宴时,本公主没有在场,但后来听得细节之处,便知晓谢校尉确实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才要与皇姐闹上这么一番,势必要找出本公主的踪迹。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暗中设局让谢校尉找上皇姐一事,也只不过就是为了给皇姐增添一个麻烦,但这之后的事情,就实在是过于心狠,也时实在是让本公主过于心寒了。”
殿中的众臣都默不作声,心中也知晓安康公主不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起一个校尉的事,这其中也必定和刚刚被司马婧苓以雷霆手段驱赶出宫的司马昭有关系。
果不其然,安康公主在到这里之时停顿了一下,于其中似乎有些沉重与哽咽,却还是又继续开口道:
“本公主一直仰慕与信赖的皇兄,在本公主这里没有寻求到答案之后,便私自将谢校尉给扣押了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那个秘密。可是,谢校尉又哪里有所谓的秘密呢。”
安康公主的眼中,不知不觉地留下了一行清泪,嘴角也挂起一抹惨然的笑容。她看到大殿门口司马婧苓的身影,话题一变突然道:“其实本宫那个时候,是十分恨皇姐的。”
众位大臣有些疑惑,不知道安康公主突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顺着安康公主的目光探头从司马婧苓身上瞧去,却因为司马婧苓逆着光,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不过根据他们的一些经验来看,司马婧苓时绝对没有生气的,反而还有一些愉悦。
大臣们不懂内情,但是很敏感地感受到了司马婧苓和司马婧茹两姐妹之间那种好似有些和缓的关系。便心知安康公主接下来所,才是重头戏。
他们又转回头来,朝安康公主这边看去,就看见安康公主低下了头,对司马婧苓做了一个赔礼的动作,
“那时,皇姐满心满意地为了本公主着想,可是本公主却没能了解她的心意,实在是太过愚笨了。
她不想让那个被人控制鼓动的谢校尉在心情激荡之下出什么损毁本公主声誉的事情,便一直将事情转移到别的地方上来。可是本公主最亲近的皇兄,临了抛下本公主我不,却在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试探本公主的一些想法。
可那时候,本公主竟然只是生气,完全没有想到其他,真的是……”
安康公主突然之间泣不成声,中常侍便在十二皇子的授意之下,让宫人将安康公主先扶下去休息。
而这个时候,司马婧苓也已经踏进了这大殿中央。
她走过去拍拍安康公主的背,无声地安慰了一下她,随后便在看向众位大臣,对他们朗声道:
“本宫知道口无凭,你们只是听阿茹这样,并不能理解司马昭究竟做了什么事,那本宫就让你们好好看看谢校尉的尸首,你们就知道了。”
罢,司马婧苓便示意旁边传令的黄门。
黄门得令,便高声向外传话道:“传司监余重进殿。”
令声所传,一层叠过一层,不一会儿,司监余重便来了。
他带着两名学仆,抬着一个已经看不清模样的尸体,进了大殿,一进来,首先就对司马婧苓行了大礼,
“臣,见过安宁公主殿下。”
司马婧苓抬头看了司监一眼,也没话,一旁的黄门便赶紧附在司监的耳边对他道:
“司监大人,殿下已是晋宁公主了。”
司监大感惊讶,却随即而感到惶恐,便连忙又行一大礼,将半身都贴伏在地面上,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对司马婧苓极为恭敬地道:
“臣,见过晋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司马婧苓这才“嗯”了一声,却也没让司监起来,而是让他抬起头来,看一眼上位的十二皇子,
“司监你不参与政事,也少在朝堂上活动,此刻便抬头认一认我们大御的新皇帝,十二皇子。
虽还没有办过正式的即位大典,但也是差不离的事情了。你这可得i好好地看好了,行过礼,便就该知道现在的主子是谁了。”
司监便又连忙给十二皇子行了礼,很是上道地称了“陛下”。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十二皇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一向不参与政事,皇位上坐的是谁都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他脑袋上的官帽还在,便一切都好。
况且,他又悄悄地抬眼看了看十二皇子,心里想到:
这十二皇子看起来年纪还,虽然现在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但是这么就放在这里,也只能是做个样子,这宫里的算的,还是得跟前这位一直以来就处于宫中话题中心的安宁公主,哦不,现在已经是晋宁公主了。
就瞧瞧这周身的气派,在还没有封位之前,就直接改了称号,这宫中还能有第二个人敢这样做么?
司监心里在想什么,司马婧苓可是不管。
她看了看周围因为尸体身上发出来的难闻气味而皱着眉头,掩住口鼻的众位大臣,便淡淡道:“行了,本宫叫你进殿来,一是为了认认人,二来还是为了你手里这具尸体之事。
气味难闻,你还是把你该的都一下吧。”
司监一听,便赶紧道“是是是”,然后起身就将盖在是神上面的白布掀开,对着司马婧苓、十二皇子以及殿内的众人道:
“这具尸体,我们从他身上,可以明显看到多种伤痕,经过判断,是受虐而亡。你们瞧他这胸前位置,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一些刑具的痕迹,比如这个三角烙印和这个方井烙印。
这两块地方的皮已经明显变了颜色,考虑死后尸体的变化情况,可以判断这两处在当时受刑的时候,就已经被烫熟了。
换句话,就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他原本的功能,甚至差一点就会烧穿,直接烫入内脏。”
众人耳中听着司监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个画面。他们虽然从这两个伤口上看不出什么专业的东西,但都同时觉得胸前一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司监的描述之下,他们都感觉到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刑具其实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像那些罪大恶极之人,都是要在额头上、脸上、耳朵上等烙印刻字的。
滚烫的热铁直接与人接触,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本来就让一些心善的文人无法接受,更不用这种直接就像是冲着人命而去的刑罚了。
然而,让殿中众人惊怒地不仅于此。
只见司监让两名学仆将剩下的白布揭起,便看到已经有些腐烂的双腿和破碎的腿骨。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司监到这些东西,倒是极为自然,语气之中也没有了刚刚觐见那般心谨慎,世故圆滑。
只听得他用极为平静,没有任何偏颇感情的语气道:“这双腿的情况,想必众位都看得很清楚了。腿上的腐肉因为这些过去又多了一些,但是在本官等人接手这具尸体的时候,他的腿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无非就是他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并且并没有经过及时的救治导致的。
而这个很严重的伤,大家也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什么样的刑罚可以让一个饶整双腿的腿骨都碎掉,本官也就不多了。”
众位大臣此时又都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疼痛,脸上却已经出现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等他们接下来又看到这具尸体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时,便又都沉默了下来。
司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等他把这些东西都介绍完,该的了,又恢复了那种战战兢兢,等候司马婧苓吩咐的样子。
司马婧苓听司监了这么多,却面不改色,还带了一丝笑,安抚着司监,并夸赞他做得很好,
“司监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这让本宫感到十分放心与安心。接下来你若是想在殿内坐会听会也好,或是就此离开也罢,一切都随你自己的安排。”
司监心中一喜,心中倒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朝司马婧苓磕了几个头,激动地道:“多谢殿下夸赞,臣自当继续尽心竭力。眼下臣虽然没有什么要紧事,但还是回臣那个应待的地方觉得安心。臣请告退。”
司马婧苓不强留就不强留,便就让司监带着他的学徒和尸体离开了。
殿内的宫人赶紧点燃殿内备着的熏香,将遗留在殿内的味道清一清,不一会殿内就没有了那股难以形容又十分难闻的气味。
众臣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司马婧苓看到众臣这副表现,便一挑眉,轻笑一声,懒洋洋地似乎十分轻佻随意地道:
“众位大人,对此可有什么想法与意见?”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表示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与胆寒,
“这,这,臣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只觉得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臣,也算是明白,殿下为何要作此决定了。没想到……”
众位大臣心中还想有很多想,但又似乎不知道该什么。
只是看向司马婧苓的目光更为复杂与敬畏了些。
司马婧苓便也没有多什么,心中倒是满意了些。
她看向十二皇子,准备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十二皇子来解决,让他能够在众臣心里占据个地位,
“陛下,你觉得,应该如何呢?”
十二皇子微微紧张了一下,但看到司马婧苓的眼神,便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机会,便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平时所学,努力表现出来,不让司马婧苓失望。
他站在大殿中间,神色严肃地看着众位大臣。
他虽然看起来年纪还有些,身高也将将只到在场众位大臣的腰部位置,但是他从进入大殿内的那一刻起,就一步一步极为沉稳地走向了他该去的地方。
被司马昭一手提拔起来的侍中,因为司马昭的失利,他也被司马婧苓带来的侍卫绑了起来。
不过眼下司马婧苓还需要从他在场,所以侍卫便把他压在令内一角,等待着司马婧苓的发落。
这样一来,中常侍便就又回到了他最熟悉的位置,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第一近侍。
他恭恭敬敬地指引着十二皇子坐上皇位,然后便徒了一边,静候着十二皇子的随时吩咐。
于是,就听到了十二皇子用稚嫩却沉稳的声音道:
“司马昭的罪责,远不止如此,他的性格,其实早有端倪。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我们全部都梳理一番。”
中常侍“喏”了一声,便看了看司马婧苓,然后在司马婧苓的眼神下,将她为十二皇子立威准备的几名宫人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