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事实(1 / 1)忻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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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怕他没听清,我又一次重复道,“秦松渊,你自那场仗后,你就是个逃兵,这是无论你生前生后,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他像是万分痛苦,突然跪在地上,抱着头大喊,“我不是,我不是逃兵,你胡说”。

“不过令郎还说,你虽是个逃兵,但却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他取得功名,希望能有所建树,做出点贡献减少你一些自责”。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只是一直抱着头自言自语。我从食盒第二格取出了一块被白布包裹的东西,并且将之前他交由我的铭牌一起丢在了地上,他颤抖的打开了白布,露出的便是被立在宗庙祠堂,受着乡民跪拜的,他的碑位,“秦松渊,认清这个事实吧,你是个逃兵,你一直都是,你不配受着香火,也不配受着百姓跪拜,更不配放入那座为英雄而立的祠堂,你不配的,秦松渊”。

“我不是,我不是”,他突然站起身,将自己的碑位狠狠往地上一摔,顷刻间碑位便碎成了两半,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睛有些发红,直直的向我冲了过来。幸好我早有准备,看他冲过来立马转身就跑了,赶忙躲回家中。他和之前那个女子一样,都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外喊着,待我确认安全后我才转身入内,无意中看见书官大人居然站在门外看着我,目光相对他便转身准备回房。

是因为听到了声音,担心我,才出来看下吗?

心里有些暖暖的,我不再顾忌什么,直接冲到了房门边,死死的抵住他准备关上的房门,“书官大人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了”,他不说话,但是没有再用过多的力,只是用了刚好抵住房门不让我推开的力度,我一脸委屈的看着门缝里他的脸,“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书官大人,这桩交易我推了,而且我已经把秦松渊骂了一顿了,我知道错了”,他像是有些无奈哭笑不得地说道,“你骂他做什么?”见他终于肯说话我赶忙乘胜追击,“我知道书官大人是气我,强行要改变一个事实,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他微微卸了力,我赶忙窜到了他的身边。

他叹了一口气,将我刚刚暴力推门时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然后停留了一下,这是他为数不多但是又很温柔的一个动作,以前的书官大人回来了!“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想去改变一个真相,你知道吗,无论是我还是你,我们都没有办法替别人去原谅,或许若是秦松渊参加了那场仗,可以减少很多士兵无畏的伤亡。我们可以解他们执念,但是不能改变一些事实,也不能代替罗将军、江将军以及那场仗里面所有伤亡的士兵进行原谅,我们没有这个资格”。

他突然看向了外面,目光好像很远,“再者说,已经误入了这里了,总不能离开的时候也受着欺骗吧”。我瘪了瘪嘴,心里想罗大哥当时的事你可积极的去骗他了,但是为了维持这难得的平静,我也只敢想没敢说出来。只能假装他说的都很有道理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他突然敲了下我脑袋,“如何,难得耍一次小聪明还没打对算盘,是不是感觉亏了?”,我拼命地点头,“亏,坑书官大人本来就是一件很亏的事”。我装的一脸内疚的说道,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伤好了吗?”,我乖巧似的举起了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好得很了,你看看”。他倒是真的凑近了认真的看了下。

“不过嘛没点惩罚你不长记性”,他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我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再做一碗银耳羹吧”。说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我的脸,满脸调笑像是看戏的表情,我掐了自己的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也像他一样,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蹲低点然后凑到他耳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尽吃奶之力大喊了一声“知——道——了”,喊完立刻就跑出了书房,喉咙都是疼的,至于他耳朵疼不疼,那就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了,嚼耳根子,好像谁不会一样的。

接下来几日我就忙着在书官大人面前献殷勤,直到他看到我就捂着额角的时候,我觉得殷勤大概也献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出门重新接一桩交易了,结果一开门居然看到秦松渊就站在门外,我吓得迈出去的一只脚赶忙收了回来,警惕的看着他。“姑娘不用惊慌”,这谁能不惊慌啊,好不容易才在书官大人那里讨了原谅,要是在这里被你像砸牌位一样砸了,那才是真正的亏啊。他见我警惕并没有消除,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点什么,我吓得立马拉上了半扇门。

“今日是希望,姑娘能送我一程”,他手上拿着点小小的东西,我见好像不危险,凑了个脑袋到跟前看了下,居然是他的铭牌,而且是金色的!我立马跳出了门外,这么一看的确,他以往脸上都是倦容,很疲惫很自责内疚的表情,而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释怀了的表情,一如罗大哥和晴晴那样。“载你一程好说啊,走着”,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铭牌,是金色的,真的是金色的,心里欢呼雀跃。这人果然是讨骂,苦肉计我都使出来了都没解开他的执念,骂了他一顿倒是解开了他的执念,峰回路转啊这真的是,飞了的鸭子又到嘴了。

我们走到了江边,他先上了船然后向我伸出手将我扶上了船,他说他划便好我就坐在他旁边想听听看他说什么,他划了一会才说到,“姑娘,我昨夜做梦了”,“梦到你家人了?”,他摇了摇头,“梦到了我回到了当年的那场仗中”,我愣了一下,“你梦到了你没有退缩而是跟着将士们一起打了一场胜仗?”。

“我梦到,我还是逃了”。我一下子不知道接什么话,“我还是想护着我的家人,所以,我逃了,一如现实那般”。他突然看向远处,“原来就算一切事情重来,我还是做同样的选择,是我庸人自扰了”,他划着船没有再和我说话,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秦大哥,下辈子还想当个兵吗?”,他深思了一会,然后咧着嘴向我笑道,“这一世我当了好父亲,没当成个好士兵,那下一世我就当个好士兵,我也不成家了,就孑然一身,好好为国家做些贡献吧”。他话语刚落,“咚”的一声,手中的船桨便掉到了船上,而刚刚那个一直划船的人却消失在眼前了。认识他这段时间来,我见过他很多次笑,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释怀的笑,憨厚淳朴,我握起船桨往回划去,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就祝福你啦,秦大哥”。

想来死者为大,那日他摔了的碑位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好,我还是去收拾下找个地方埋了吧,也好减轻一下我偷入祠堂盗人牌位这种不光彩的罪名吧。我在收拾他家中地上碎成两半的牌位时,却突然发现他的桌案上出现了一盏油灯,以前都没瞧见过他家中有这东西啊,可是这盏油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眼熟的样子,“我在哪见过啊?”,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我突然想起,这不就是我经常在书官大人的书房挑灯芯的油灯吗?我匆匆忙忙收了灰,捧着油灯往书官大人书房跑,门也没敲便直接推门而入,他书桌上的油灯果然不见了!

“书官大人,这是什么东西”,我一脸期待的问他,他只扫了一眼简单说道,“容易让人做梦,想起一些事情”。这次我心里倒是没有再盘算什么坏念头,比如这个灯在以后交易中有什么用,心里只觉得甜甜的,这个人,也还是偷偷摸摸在帮我嘛。

“总不能让你的伤白受戏白演吧”,他调笑的看了我一下,可我突然想到什么,直直的看着他,他为什么,一直点着这盏油灯呢,他像是看穿我想法,对我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梦到过”。

想起初见时和他有时候仿佛悲伤又很孤独的背影,心里有些空空荡荡的,你,也有什么想要想起来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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