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内,宇文晔和上官益分宾主而坐,此时聊得颇为尽兴。
原来上官益今登门的缘由是向宇文晔致谢,谢他帮忙保媒。就在前两天,皇帝召见盛亲王夫妇,问询结亲一事,盛亲王已经点头应。昨又传召上官益父子去御书房,把这桩喜讯告知并且言明是太子从中保媒。等过了年宇文明及笄,皇帝就圣旨赐婚。
上官益本是储君伴读,他又年少才高,斯文俊美,在挑选亲事上心气未免高些。这下好了,他即将尚郡主,后成为郡马少不得一世富贵荣华。
“父亲颇为欣慰,母亲也分外欢喜这门亲事,我更是感激下保媒之义。”说起自己的亲事,脸皮薄的上官益俊脸微红。
宇文晔故意促狭问:“这么说你对堂妹颇为钟?”
上官益果然愈发面红耳赤,低声道:“钟谈不上,只听母亲说明郡主生得秀美无双,又精通琴棋书画,这些年养在深闺难得出府。”
京城大多数少年郎自是倾慕这等才貌俱佳的少女,上官益虽然未曾和宇文明谋面,却看过她的画像。画上盼顾神飞、姿容灵秀的少女,令他心驰神往。
宇文晔早料到丞相府会满意这门亲事,没曾想上官益也格外欢喜,如此倒也成就良缘。
“你中意她便好,否则本太子乱点鸳鸯谱反倒不美。”
这时,小贵子进来通禀,原来是白沐莞来了。
妙龄少女唇畔笑容明媚,穿绯色罗裙衬得肌肤胜雪,裙摆绣着几朵芍药,行走时鞋尖镶嵌的南珠晃动。好一个美人,犹如从画中走出!
上官益迅速打量她一眼,男女有别他不便唐突失礼,只是心头闪过惊艳。
“见过下。”白沐莞盈盈一拜,宇文晔点头示意。
待她站直体,上官益便起朝她拱了拱手,目含歉意,温声说:“今冒然求见白小姐,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多担待。”
白沐莞低眉浅笑,一语双关:“当着下的面,你我不算私下相见,无妨。上官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少女,上官益眉心一动,难怪她屡次能让蛮的妹妹讨不到好,现在还弄得如此狼狈。
“家妹年幼无知不懂事,先前若有冒犯白小姐,开罪白家之处,还请你们见谅。”说罢,上官益对着她作揖行礼。
他竟然是来赔罪的?
不管他心中如何想,面上言辞恳切,有礼有节,一派名门世家公子风范。白沐莞暗自佩服,上官益这样的举动可比兴师问罪强多了。
她沉默思量片刻,见他仍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低头垂目一脸歉疚,不摇了摇头:“上官公子何必这般多礼?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上官汐月确实很不懂事,但与你无关。”
上官益闻言没再拘礼,正色道:“白小姐此言差矣。我和汐月是同胞兄妹,如今她犯错,是因为我这个长兄疏于管教,真论起责任我首当其冲。怎会同我无关?”
上官汐月果真好运道,爹疼娘宠,这儿还有一个好兄长。难怪小小年纪不仅任嚣张,心思也被惯坏。
不过白沐莞听后冷冷一笑,张口回击:“依照上官公子的意思,倘若哪上官汐月闯下弥天大祸,你也要帮她扛吗?又或者她在外面惹了招惹不起的人,迁怒于你们整个上官家族时,你们也能容忍她?”
被她的话暂时噎住的上官益神色难堪,好在他比较擅长掩饰,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旁边宇文晔看得心中畅快,他虽然欣赏上官益的才华,但并不喜欢他家中那个讨人厌的幼妹上官汐月。
“白小姐提醒得对。只不过汐月到底心思单纯,平任些也只敢逞口舌之快,最没什么心机,想来她不会闯下你所谓的大祸。”
上官益一番话字字珠玑,绵里藏针。他话中有话,上官汐月固然不懂事,诚然她没有太多城府,而白沐莞就未必如此单纯。单纯的人不会这么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她的确单纯,只知道收买白家的小厮,不知道想打探人家府内私事找丫鬟更可靠。”少女狡黠轻笑,宇文晔看在眼中是灵慧,落在上官益眼里就是轻蔑和讥讽。
原来昨天白沐莞离去前,请白展淙清理门户。他们原先从福州带来的旧仆不算,凡是谢九在京城贩子手里采买的奴仆,全部一一审问。果然查出一个叫阿柳的小厮有问题。
此人早被上官汐月边的丫鬟翠儿收买,背地里悄悄传递白家人的一举一动。方怀远携妻女登门闹事那天,便是他偷溜去后门给翠儿报信。先前也是他偷偷摸清白琪的行踪,如此才能“偶遇”方淑。
虽然没有得到上官汐月亲口承认,但是知妹莫如兄,上官益心里完全相信,嘴上还得摆出不可置信和愠怒:“白小姐在胡说什么?汐月堂堂一个名门闺秀,她绝不会干出这种事!”
收买人家的下人,打探窥听人家的私事,如果传出去上官汐月的名声将彻底如烂篱笆扶不上墙。再过两三年她也该议亲,名声何其重要,何况她还想嫁进六皇子府。
白沐莞毫不示弱,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来上官公子还不知。那个小厮叫阿柳已被我带回东宫,等会儿上官公子回府时把他一并带回去,看看上官汐月识不识得他?”
上官益深吸几口气,极力克制忍耐自己不能失态,毕竟宇文晔还坐在不远处品茗。白沐莞简直是**在打他的脸!他今本想让她下不了台面,没想到她倒打一耙,虽然十分可气,但也佩服她是难得很聪明的女子。伶牙俐齿,思维敏锐,丝毫不逊色于他。
若非她被太子青睐意纳入东宫后院,若非他上官益不将和郡主定亲,他或许会想娶她。虽然这个念头很荒唐,一闪即过,但他真的萌生和她打机锋,斗智斗勇一辈子的想法。
“阿益,小白将军词色锋利,你别介怀。”俩人曾是同窗,宇文晔从小在私底下都这般称呼他,今天这声阿益却让他觉得别扭。
他能不介怀吗?此时满京城的百姓都在嗤笑上官家的笑话,嘲讽议论他的亲妹妹。不过,他又真敢介怀吗?很显然白沐莞的靠山是储君下,要不储君下怎会闲得发慌到听他俩言语争执?
忍,他只能忍……
想至此,上官益勉强扯了扯嘴角:“下言笑了,我觉得与白小姐说话甚是投机有趣。”
少女粲然一笑:“巧了,我也觉得和上官公子谈得来。”
她喜欢和上官益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一来一去的交手颇为起劲。
宇文晔无视上官益难以言喻的憋屈,对着白沐莞和颜悦色:“你们谈得来是好事,后不妨一起谈经论道。”
“下说得对。”此时乖巧应声的少女哪还有半点咄咄bī)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