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洲戴着射击耳罩,举起枪,沉稳而迅速地射击着。
“砰!砰!砰!”
练枪是木洲现在的每周活动。
他有较强的的危机感,虽然这个世界很和平,目前的任务也完全与暴力无关,但他不能保证未来穿越的世界仍然这么和平,也不能保证以后可能进行的任务不会有危险。
如果不在这个世界中练好枪法,以后面对敌人时要是眼前刚好有枪却不会用,那就后悔莫及了。
除此之外,练枪也是他缓解压力的一种方法。将致命的武器握在手中,对准前方的靶心,扣下扳机,感受那强大的后坐力,看见靶子上多出的弹孔……
这是没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的痛快。
唯一的问题是高昂的价格,而这对木洲来说并不算太严重的问题,秋田木洲出身富裕,给木洲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而木洲的打算是完成任务就马上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为更长远的将来做打算的必要。
只不过,他也没有富有到可以随意花天酒地,拍电影是一件烧钱的事,他就是把全部资产扔进去也不一定够用,必须把每一分钱都用到该用的地方。
而练习射击,事关以后他的人身安全,自然算是该用的地方。
一口气打空了两个弹夹后,木洲长出一口气,放下枪,动了动被后坐力震得有些僵硬的肩膀。
木洲旁边的一个金发帅大叔手里也握着枪,但他第一个弹夹都还没打完,他看了眼木洲,笑道:“小子,今天怎么打这么快,心情不好?”
射击用的耳罩并不是完全隔音的,它叫“拾音降噪”耳机,可以将过大的声音减弱,将过小的声音增大,在保护听力的同时也让射击者能够听到环境中的各种声音,所以戴着它并不影响交流。
“砰!”
帅大叔又开了一枪,然后继续对木洲说话:“速射虽然挺帅气的,但果然还是打得准更帅气啊。”
木洲看了看那位帅大叔的靶子,和自己的靶子做了个对比,有些汗颜。
他们两人是同时开始在这个射击俱乐部学习枪法的,但帅大叔的天赋明显比木洲高,再加上刚刚木洲是发泄情绪为主的速射,基本大半都脱靶了,即使上靶,也离靶心远得很,和帅大叔的一堆靶心周围的弹孔比起来就显得寒碜至极。
“砰!”
“哇,三桥叔厉害啊!”木洲真心诚意地赞叹道,虽然他看不清具体是几环,但很明显又是靶心附近。
帅大叔三桥贵志得意地一笑:“那肯定的,我又不是你这种毛头小子,光是我高中碰过的手枪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木洲只当他是吹牛,当初刚开始学的时候,他也明显是个新手,哪儿像碰过枪的人。
更何况他说的不是射击次数,而是手枪的数目。木洲调侃道:“难道三桥叔你高中的时候家里不是开道场,而是开枪店的吗?”
霓虹控枪极为严格,枪店什么的几乎不可能存在,就算有,也只可能卖猎枪和气枪。
三桥贵志撇了他一眼,放下了刚刚举起的枪。他退下空弹夹,将子弹一枚一枚塞进弹夹内。
“你不信?我难道有必要骗你吗?我高中的时候,可是人称金发的恶魔,千叶公认的第一!”
他又顺口解释了一句:“我家本来也不开道馆,理子家才是开道馆的,没看见道场里挂的牌子是赤坂流吗?”
“噢”木洲恍然地点点头,“难怪平时在道馆里都是理子阿姨教弟子,这么说来,理子阿姨旧姓赤坂吗?”
三桥贵志是一个道馆老板,理子是他的妻子。木洲一直在这个道馆里学武——虽然枪很强大,但更多时候是没有枪的。
日本女性结婚后一般要改成夫姓,在此之前,木洲还真不知道那位理子阿姨的旧姓原来就是武馆里挂着的“赤坂流”的赤坂。
三桥贵志对他笑了笑,回答道:“对啊,我觉得赤坂理子比三桥理子好听多了。三桥理子,怪得很……”
他转过头,将上满子弹的弹夹推入枪中,然后举起枪,瞄准靶心,扣动扳机。
“砰。”
“1。”
“砰。”
“2。”
……
不知为何,每次开枪三桥贵志都在计数。
“砰。”
“12。”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响起的不是枪击声,而是之前一直安静地旁观他们两人射击的教练发出的惊恐叫声:“三桥先生!你在干什么?”
木洲闻言转过头,望向三桥,却惊恐地发现三桥手中的枪,对准的是自己。
木洲被吓了一跳,他也确实往旁边一跳,口中慌忙制止道:“三桥叔,你干嘛呢?枪口别对着人啊,很危险的!”
三桥贵志微微一笑,将枪口往旁边移了移,再次对准了木洲。
木洲僵硬了。他举起手,不敢乱动。
教练也不敢上前夺枪,只敢在旁边劝解:“三桥先生,你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矛盾都不要动枪啊,会出人命的!”
三桥转过头对着教练,将手指放在嘴前“虚”了一声,示意他闭嘴。
“放心吧,我只是想给他上一堂课,不会开枪的,但是你要是说话了……那我可就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受到什么惊吓,一不小心就对准谁的脑袋开枪了。”
教练连忙捂住自己嘴,生怕三桥贵志一激动就真的开枪,这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要负责的。
三桥贵志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过头望着僵在原地的木洲,慢条斯理地说道:“木洲,你在怕什么?我肯定不会对你开枪嘛,就算要杀你,也不会杀得这么明目张胆嘛。”
除了三桥贵志,几乎没人叫木洲为“木洲”,他们更多叫“秋田先生”或者“秋田老师”又或者“秋田”。
一来是因为直接叫名显得太过亲密,而木洲目前还没有那么亲密的朋友;二来则是“木洲”日语的发音刚好与英语kiss一模一样,无论男女,这样叫他总会有点尴尬。
三桥贵志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经常对着木洲kiss、kiss叫个不停。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木洲啊,你啊,有点胆小了。一个弹夹里只有12颗子弹对吧,刚刚你也听见我数数了,我已经开过12次枪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空枪?
木洲尴尬地放下双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这可是枪啊,就算是空枪也很吓人好吗?”
教练放下手,似乎想说什么,却正好看到三桥贵志瞪了他一眼,连忙又用手捂住嘴。
三桥继续教导道:“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面对它。现在拿着枪的是我,而且还是一把空枪,如果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敌人,手里也不是空枪呢?你是不是要直接跪下了?”
他说话时,枪口仍然对准着木洲,而且是他的脑袋。
木洲皱眉:“如果是敌人手里拿着枪,那我也没办法啊……”
三桥摇摇头:“不是没办法,是你在害怕。只有克服了恐惧,你才能在这种看似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找到办法。”
他又像一个正在恶作剧的孩子那样笑着说道:“要不要试试?我冲着你的脑袋开一枪,看看你能不能冷静地面对?”
木洲下意识退后半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又马上制止了自己退缩的想法。
正如三桥叔所说,他正在恐惧,即便明知道对面是三桥叔,即便明知道他手中的枪里没有子弹,他还是在恐惧。
这个世界很和平,但只要木洲没有放弃回家,他就不得不继续穿越,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世界会不会还这么和平。
如果连空枪都战胜不了,又怎么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
木洲沉默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三桥笑得更开心了。他笑道:“那我就开枪了噢”
“3!”
“2!”
木洲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全神贯注,强迫自己不要躲避。还有个1……
“砰!”
三桥没有数1,他跳过了1,口中发出了一个巨大的拟声词。
木洲被这突如其来的“砰”声吓得魂不附体,等他缓过神,发现自己双腿打颤,衣背都湿透了。
他忍不住埋怨道:“三桥叔,你吓死我了,3、2、砰什么的,过份了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觉得自己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有一种蹦极般的成就感。
三桥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笑着,几乎笑弯了腰。
木洲无奈地笑着:“三桥叔,差不多行了啊,也没这么好笑吧?虽然知道是空枪,但确实很吓人啊,不信你自己试试,我最后能忍住不动已经很了不起了……”
“哈哈哈哈哈!”三桥贵志拿着枪大笑着轻轻鼓掌:“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要是我,绝对不敢不动,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对木洲提议道:“要不要再挑战一下,自己拿着对自己开枪试试,这样肯定很棒。”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枪掉了个头,递给木洲。
木洲下意识接过枪,用右手拿起。
反正是空枪,试试也无所谓吧?
正当他这么想,并马上付出行动的时候,却听到教练有点颤抖的声音:“秋田先生,请慢慢把枪放下。”
“嗯?”他下意识照做,迷惑不解地看着教练,不知何时,教练插到了木洲和三桥贵志的中间。
当木洲将枪放到台上的瞬间,教练就飞了过去,握住手枪,取出空弹匣,拉动套筒。
“咔哒”一声,一枚子弹从抛壳窗里抛出。
木洲茫然地盯着那枚子弹,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就又听到了三桥贵志的疯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教练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心有余悸地木洲解释道:“弹匣里确实只有12发子弹,但之前有一发已经上了膛,所以总共有13发。”
木洲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也就是说,刚刚自己自以为的空枪其实是上了膛的枪,所谓的“勇敢直面恐惧”其实是接近自杀的愚蠢行为?
如果刚刚三桥贵志真的扣动了扳机,那现在他的脑浆应该已经撒了一地了,而他临死前想的还是千万不能动,要战胜自己的恐惧。
甚至于,如果刚刚没有教练阻止,他就真的拿起手枪对自己开枪了……完完全全的愚蠢的自杀……
三桥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要是教练没有阻止你也死不了,我提前开了保险的。”
教练敢怒不敢言地看了三桥一眼,他已经怕了这个疯子了。
三桥接着又笑道:“木洲,这就是今天这堂课的第二个知识点,永远不要停止思考,特别是当你面前有人拿着枪对着你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