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虎在城北下高速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从一路昏暗的高速上下来,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璀璨灯光越来越近,想着此时此刻,在这个并不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张万虎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种暖意。尤其是今帮好哥们严华办了这件大事,张万虎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帮了严华的忙,更是通过这种成人之美的行为,修了自己的德,修了他们老张家的德。
张万虎本来出身农村,虽这些年赚了大钱,也见了不少的大世面,但是在他骨子里,许多传统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他非常认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男人,不管你赚了多少钱,创下多大的家业,要是没有孩子,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等于零。像严华这样,看起来风风光光,其实有啥意思?最后还不是连个上坟头烧纸的人都没有他张万虎有钱有儿子,还有三个亲兄弟也是子息旺盛,而严华和严老大只有哥俩,哥俩还都没有孩子!所以,他相信办好严正归宗的事,也就等于了了严华的一大块心病。这件事将成为严家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严华待自己不薄,自己也一直想回报严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今,他张万虎总算做到了!
张万虎下了高速走外环,外环上的车辆非常多。现在的城早已今非昔比,城市化建设一向大城市靠拢。因为所有黄牌货车一律不允许驶入二环,所以,刚下高速这一段的外环路上上,大货车特别多。那一辆辆一拖三、二拖三的大货车,犹如庞然大物在道路上缓慢行驶,轿车行驶在这样的车流中,如同蚂蚁在大象群里穿梭一样,有一种令人恐怖的莫名威压。张万虎心翼翼地开着车,不敢再胡思乱想。
总算驶出了这一段最难走的路线,车辆一个转弯,上了通往城区的主干道。这时,高谷子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走到哪儿了?快到了吗?”
“刚上建设路,你倒真会打,要是刚才打过来,我还不敢接呢!路上大车太多了!”
“嗯嗯,那就好。我现在就在酒店!你来了直接开车进酒店停车场,然后上318房间。”
“好的。我的心早飞过去了!”
“贫嘴!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害臊!”
进入市区,道路通畅了许多。道路两旁橱窗闪烁的灯光看起来是那样柔和。到了酒店,张万虎开车进停车场,酒店的保安也不知哪根筋抽住了,居然拦下了张万虎的车,里面没有停车位。张万虎一愣,旋即就明白:保安可能觉得这么晚谁还来入住?把他当成蹭停车位的社会车辆了。
通常情况,保安一般不会拦豪车的,张万虎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张万虎看着这个面容憨厚的年轻保安,不由心里发笑,这孩子可能在哪里受气了!张万虎的心情好,想着高谷子就在房间等着自己,也不想发火,他只是笑嘻嘻地:“真没有了?你把杆撩起来,我进去转一圈,要没有停车位我就出来了!”
“请问您是住宿还是吃饭?如果吃饭,我们现在已经闭餐了!”年轻保安嘟囔着。
“哈哈,我不吃饭,我住宿!318房!这下你放心了吧!”张万虎还是不嗔不恼。
看张万虎一直这样温和,人家又是来住宿的,年轻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立正敬礼,放张万虎的车进了停车场。
果然,停车场里面还有十来个车位,张万虎摇摇头笑一笑,找了个自己觉得合适的车位,把车停了进去。
张万虎直奔318房间,一摁门铃,高谷子笑盈盈地过来打开了房门。
高谷子接过张万虎手里的包,笑着:“辛苦了,张总!”
张万虎笑着:“为人民服务!”
高谷子拉着张万虎的手,审视着他的面庞。张万虎奇怪地看着高谷子,不由地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一摸,以为有什么东西。高谷子笑着:“不要乱摸,我看看你有没有想我!”
张万虎笑了,道:“这也能看出来?那你可真神了!”
“当然能看出来。你要是瘦了就是想过我,胖了就明没想。”
“哈哈,你这可是谬论!应该是瘦了明我想过,胖了更明我想过……”
“为什么”高谷子不解地问。
“哈哈,这很简单。瘦了明我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至于胖了嘛,你就更应该放心了!这明我……”张万虎把嘴凑到高谷子耳边嘀咕了一句,高谷子举手打他一下,笑着:“你快别胡袄了!赶紧去洗漱,早点休息吧!”
“我跟你会儿话再去洗。”张万虎不情愿地。
“你洗完了,咱们慢慢。有的是时间!”高谷子笑着。
“哦,明白了!”张万虎知道高谷子今晚不走,高高兴胸去洗澡了。
当晚,高谷子在酒店下榻。两人一番商议,决定把战友相聚的地点就定在这家酒店。
郭晓静来城很容易,高铁、火车、客运班车随便选。廖五英来城就不容易了。廖五英家在甘肃一个县城,她需要先坐客运班车去兰州,再从兰州乘火车到北京,然后从北京转道去城。这样下来,廖五英几乎有二十多个时都在路上。
高谷子不时在四人群里关注着廖五英的行程。她希望郭晓静能早一点来,这样大家就能多聚聚。郭晓静她们刚换了个领导,这领导可能一辈子没当过官,现在当了这个头目,就觉得自己美得不行,每啥活也不干,光盯着班组里这四五个人,谁要是去洗手间时间长了,她都要打电话问一问。要是放到过去,郭晓静把活儿委托给另一个人就可以出来了,也不用担心考勤。现在不行,如果出来就得正式请假。所以,她只能请了三假,预计今下午到达城,这样虽然要扣掉当月的奖金,但是心里也踏实。
听郭晓静这样一,高谷子灵机一动,既然郭晓静下午从北京过来,那就干脆等上廖五英,两人一起从北京来城得了,这样她和张万虎就可以一块去高铁站把她俩接上。廖五英和郭晓静都赞同,这是个好主意,这样大家都省事。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郭晓静发来了她和廖五英在北京南站的合照。高谷子看着照片上的两人,不由百感交集。郭晓静的面容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有些发福,有点变老廖五英跟郭晓静站在一起,变化却是太大了。廖五英的面容看上去是那样苍老,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无助,只有五官轮廓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高谷子不由回想起当年在通辽当兵的情景。是在通辽,其实军营并不在通辽市区。那里没有灯火阑珊的繁华,也没有家人陪伴的温暖,出军营不到五里路,满眼都是黄沙。越是这样艰苦的地方,战友情才显得愈加珍贵。大家相互帮扶,相互鼓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平日里,谁家捎来好吃的,都是大家一起分享闲聊时谁遇到开心事,就出来一起乐呵每个周末,女兵们一起到市区玩,去买点零食,看看街景。
通信班的女兵们每都在机房报务值班、学习装备使用技术,到了晚上,高谷子还要组织大家加班加点,学习专业技术理论,她们班每次都被评为连队的红旗班。那时候的廖五英,是一个不甘示弱的业务尖子。业余时间,高谷子还带领女兵们编排一些丰富多彩的文艺节目,高谷子、廖五英都是文艺骨干。倒是郭晓静,当年在军营的表现一直是不温不火。
那时通信条件落后,很多战友离开军营后就渐渐失去了联系。现在,通信班的10个人,只有廖五英和郭晓静还能联系得上,但这两饶景况却是如此不同。相比之下,班长还是班长,还是这几人中过得最滋润的那个。
几个人虽在群里聊得火热,但一直没有提过各自的婚姻家庭。可能这些事属于个人隐私,大家不愿意在群里吧!高谷子心想,也不知廖五英找了个什么样的老公,怎么就能让自己老婆如此落魄呢?不过再想想张宏,她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男人,靠得住的没几个!
早上张宏给高谷子打了个电话,他这两三可能回不了城。张宏的理由很简单:朋友们要出去,他既然想跟人家合伙做事,那就最好跟人家保持一致,人家去哪里他也最好跟着去哪里。
高谷子随意地答应了几句。张宏的借口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一旦经张宏的口出来,高谷子心中还是倍感失望。
自己对张宏的感情所发生的变化,让高谷子不由地怀疑起婚姻的本质。父辈的婚姻,基本上是幸福的。母亲姜素云虽然跋扈,但对父亲高松还是很知道心疼的。高松这一辈子对老婆也是言听计从。好的婚姻是让对方做最好的自己,那么,自己的婚姻是好还是坏呢?
高谷子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什么专家的书,书里面人们对婚姻的希冀,不外乎性、金钱、爱和陪伴。她觉得这个排列顺序很有意思。爱和陪伴,这是千百年来文学作品中赞美歌颂的东西,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和朱丽叶,东方西方都是如此。可是,这两样却被排在了最后。相反,那些遭受鄙薄的、最现实的东西,却放在了最前面。
那么,婚姻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呢?书上了,这四样东西如果都能得到,那就是最理想的婚姻如果能得到三样,也是上等婚姻如果只能得到两样,只能算平常婚姻。甚至有的婚姻只能得到一样,也能勉强维持下去。她和张宏的婚姻里,真实存在的是什么?金钱吗?太可笑了,张宏现在不仅没有钱,男人该有的起码的担当他都没有一分!爱吗?似乎这个字距离她和张宏已经非常遥远,两人之间现在连陪伴都很少,至于性几乎也是免谈了。
如果现在要高谷子起自己婚姻的唯一所得,那就是帅帅。然而,帅帅已经到了镇江,他在那个陌生的城市开启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生活。帅帅的生活自有属于帅帅的丰富内容,他能有多少时间去想自己的父母?等到她高谷子和张宏都老聊时候,帅帅能奔波千里,放下自己的家,然后回到城来守着老父老母尽孝吗?简直是扯淡了。所谓的婚姻,它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她不知道张宏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是否张宏原本如此,只是自己直到现在才发觉他真正的品格。看张宏只要遇到钱的事就躲来躲去,高谷子越思越想越是失望,她心里愤愤地骂道:随他去吧,糊不上墙的烂泥!
现在,张万虎开着最新款的宝马商务,高谷子坐在副驾,两人一起去高铁站接廖五英和郭晓静。一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驾驶室内的气氛是如簇和谐、默契。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两冉达高铁站。时间尚早,廖五英和郭晓静再有半时才能到达。高铁站没有站台票,两人也没法进站坐着。张万虎建议就在车上等会儿。他让高谷子在车上等着,自己下车去了旁边的便利店。
不一会儿,张万虎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里面是几罐饮料,还有几瓶矿泉水。他体贴地拧开一瓶农夫山泉维他命,递到高谷子手上。
高谷子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廖五英和郭晓静就要到站了,她想去出站口等着两人。张万虎同意了,两人下车往出站口走。看到高谷子脚步匆忙,张万虎笑着:“不用那么急,她们还要下车、过站台,走到出站口差不多得六七分钟。咱们走过去一点也不晚。”
高谷子就放慢了脚步,她觉得张万虎是个办事靠谱的人,她相信张万虎的话,张万虎做事是一定不会有闪失的。
张万虎和高谷子到了出站口的时候,看到有旅客正往外走,但是一拨人过去,却没有看到廖五英和郭晓静的身影。原来这趟高铁比廖五英她们乘坐的高铁早五分钟到站。
高谷子盯着站里面的人流,不一会儿,她从人群中发现了郭晓静,还有走在郭晓静身边的廖五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