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缨坐在化妆间里,把手里那两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两场镜头里,始终带有一丝忧郁气质的花魁,只在最后对着那个不得意的书生,施舍般的说出两个字:好诗。
哪知书生多年之后一跃龙门,成为名满天下的状元郎,而花魁早已容颜不在,香消玉殒。世人都叹痴情苦,哪知一腔情意为一人也叫人甘之如饴。可能正因为身处滚滚红尘,才更明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难得吧。
短短两场镜头,一句台词,就连这个不会让人在意的小龙套背后都有一段哀绝往事,可正不是世人皆苦么,导演为了雕琢这个电影,可谓用心良苦。
荣缨抿唇,她要尽全力做到最好,才能不辜负这份心思。
化妆师轻轻抬起荣缨精致的下巴,点好唇妆,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的杰作,又转过身,双手搭在模特的肩上。明亮的化妆镜里,倒映着一个满脸骄傲的化妆师,和一脸红妆的绝美花魁。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灿若星河,正红的唇妆平添三分魅惑,立体的五官让那艳绝一时的花魁活灵活现。
难怪古时美人素有倾国倾城之名了。荣缨啧啧几声,摸了摸自己的脸,要是她是那古代帝王,怕不是会为这绝色肝脑涂地。
“好了,去吧。”化妆师难掩眼中的惊艳,“我总算是明白王导怎么一眼就相中你了。”这风姿灼灼,真是好看!“我觉得你可以来娱乐圈发展发展,就冲你这颜值,必火,”化妆师上上下下的打量,“现在是流量当道,你有没有演技也无所谓了。”
“算了吧,我实在是没有吃这蛋糕的本事,”荣缨摇头,开玩笑,当个模特尚且还有个人空间,当明星,一个没走好就被拍死在浪潮里,想想就害怕。
荣缨手里捏着那两张纸,一只手提着长长的衣裙,快步走出化妆间。
“哇,这个造型好好看!”
“别说,还真有绝色花魁的样子。”
红色衣裙的模特此时就像一个聚光灯,她一出现在拍摄现场,就牢牢抓住了别人的眼球。
易生升挑挑眉,面上有几分得意,他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了背。
“嗯嗯,不错。”王导满意地笑了,对着荣缨招手,“来,过来见见和你对戏的演员。”
一个穿着干干净净却略显破旧的书生端端坐在一旁,眼里全是惊艳。纵使他是一线男星,也算拍摄了几部脍炙人口的影片,合作的美人无数,已经很久没有哪个造型能给他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了。
荣缨坐到导演旁边,对着那个呆住的大明星伸出手,“你好,周先生,我是林椤。很高兴有机会能与您合作。”
“幸会幸会。”周御猛地回神。
“剧本看得怎么样?”王导笑眯眯地,心情很好,十分耐心地开始讲戏,“红珏这一生,是在自己的爱人因病去世后,被他的家人卖进青楼的,但因为容貌出众,纵然冷若冰霜也依旧遭人追捧。一定要把握好她的表情,面无表情不是死板,真是因为没有表情,所以眼神很重要。周御的演技很好,你跟着他走就可以了。”
王导拍了拍荣缨的肩膀,语重心长,“这演戏和走秀其实差不多,走秀的时候,穿不同风格的衣服就要变成不同风格的样子。你穿上这一身红珏的衣服,就已经变成了她,要把红珏这个角色给演活。”
荣缨点点头。
“去吧,”王导起身,挪到了摄影机的后头,“第三幕,第一场,准备!”
严岐悠然自得地往王德坤身边一坐,一只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面上浮现出一抹欣慰。
可不是欣慰嘛!他们家舟舟费尽心思带出来的娃这么上镜,这么优秀,这么给舟舟长脸,舟舟肯定开心。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五六个小时里愣是可以听她念叨两三个小时的林椤,她已然是自家孩子般的地位了。
“舟舟,看不出你的娃演技还不错。”严岐劈里啪啦地打字,附赠上一张拍摄的剧场照,手指停顿了一瞬,嘴角微微勾起,又开始打字,“要是进入娱乐圈,以后会不会比我还红啊QAQ”
黑色的手机震动。
“如果她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严岐微微抬头,看着摄像机里一脸冷淡的荣缨,微微眯起眼睛,正欲吃醋。
黑色的手机再次震动。
“但我家严岐还是最棒的。”
“舟舟真乖,等我今晚溜出来给你奖励。(づ ̄ 3 ̄)づ”严岐轻笑。他也不过给舟舟撒撒娇,让她安心罢了,他岂非是那么好超越的存在?
摄像机里,精致华丽的小阁台中,干干净净的书生对着美艳的花魁红透了脸,曾在考场笔走龙蛇,如今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在下……不知,姑娘竟如此漂亮,艳绝秦淮之名果真不是虚传。”书生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呸!不漂亮又怎能当上花魁呢!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硬是从喉咙里绕了弯弯又咽了下去。
美艳的花魁端坐在案几后,一双葱玉的手摆弄着白玉茶壶,清澈的茶水中漂浮着几根茶叶,倒映出那一张倾城绝色。
“请用。”
书生吞了吞口水,有些木讷,但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甘冽的茶水一口下肚,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在下……笔拙,为姑娘做过几首诗词,素闻红珏姑娘……琴艺非凡,还请姑娘赏脸,赠在下以琴,让……让在下,把这诗献给姑娘。”
红珏抬眼,面前的书生低着头,耳根通红。她眼神一暗,伸出手在琴弦上一抚。“请。”
琴音如同流水般倾泄,柔柔的月色照在阁台,留恋美人洁白的双手,红珏眉头轻皱,在这华贵奢靡的琅琅阁台里,眼中全是一片寂寥之色。
书生轻轻抖开一张纸,合着琴音一字一顿,诗词与琴声相融,竟有和鸣之感。
待一曲终,花魁终于在书生惊愕的表情里,展现出一个笑容。此笑惊绝,黯淡了月色,至此,才终于明白何为闭月之颜。
“好诗。”
书生呆呆地,直到那一抹笑昙花一现般消散在嘴角,他才手忙脚乱地去拿茶杯,送到嘴边,才在慌忙之中发现,茶杯中空空如也。半晌,书生才红透了脸,“多谢,肺腑之言罢了,在下……不善言辞。”
“卡!”王德坤面上有些激动,他仔细地,又回看了摄像机里的镜头,摸了摸下巴,几秒钟的思考之下,他再次拍板,“再来一次!换另一种分镜拍摄一下,林椤周御,效果很好,继续保持。”
等到终于让王德坤满面红光地挥手点头,这个镜头足足拍了六次。这几个小时里,荣缨坐在案几后硬是一动不动,如今整个腰和脖子都是酸的。她撅着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慢慢地从案几后站了起来。
周御扶了她一把,面带微笑,“你演得很好。”
“谢谢。”荣缨很开心,“我还以为会扯你们后腿,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周御笑着摇头,跟着助理下去了。
易生升飞快地拿着水冲了过来,“祖宗,还好吧?脖子酸不酸?来,喝口水缓解一下。”
“生哥……好饿哦。”荣缨有气无力。
易生升一脸黑线。
得,当他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