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可不是商量的语气。”许仙仙与他对视，没有半点怯意。如果说是意外，那么她让北门戎意外了一次，北门戎也让她意外了一次。意外过了，就该说正事。

“我当然不是在和你商量，小丫头。”北门戎笑出一口沾血的牙齿，附到她耳边低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答应我。”

“不好——”辟邪怒道，“是朱雀！”

许仙仙曾经以为这座白塔固若金汤，自己在里面一定安然无恙。事实上它也的确固若金汤，而如果一直待在里面，她也确实会安然无恙。

但关键在于，她出来了。

还是在腹中被插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碎片的情况下，被一人一鸟拖拽而出。本就身受重伤的两只毛团子再次被强势地拍到墙上，恹恹叫了两声。

要说最坑的还是这塔，外设结界，只认可裁决神火的气息。因此北门戎被默认可入内，不仅没有受到结界的排斥，甚至还借助了结界的力量为他削弱了龙骨的力量。

“你知道，这龙为何只有骨头吗？”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他们立身之处是一块半凝的玄武岩，整张脸只看得出一双明亮眼睛的北门戎看着小丫头水灵的眸子，忽然很想知道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不杀我？”许仙仙咬牙缓缓吸气以减轻腹部的疼痛。

“不，是有人要杀我们。”北门戎眼睛轻轻一弯，飞身一跃跳到另一块玄武岩上。而没入熔岩湖的那块岩石，一条被紫气萦绕着的龙尾在疯狂地搅动岩浆。

“卑鄙小人。”许仙仙咬牙道。

熔岩飞溅，漂亮得像天边的落霞。全身本就没剩几块好肉的北门戎闷哼一声，掐住了许仙仙的手腕，扣到她肩上咬牙道：“听说商鼎国蜀地的火锅最好吃。”

许仙仙被强按着去看熔岩湖中沸腾翻滚的红浪，俯身时鼻尖好像都能靠到那咕噜冒着泡的岩浆。嗅着从身后传来的焦味，许仙仙没好气道：“火锅好吃，烤肉也不错。”

“裁决神火分阴阳二极，阴火主裁判，阳火主决断。这阳火又称惩戒之火，此三头凶兽乃是当年魔族天蛇部的魔龙，身受裁决阳火灼烧，钻心噬血。被夺去一身血肉和强大的魔力，却依靠使用其他弱小的魔物而活，炼化为如今这样只剩骨头没有皮肉的魔物。”北门戎笑吟吟地把她肩膀拽回来，许仙仙身形一晃，腹中绞痛。

“所以不要意外，我现在身上的伤都是新伤。而你嘛……这块碎骨头上，就有魔龙的魔气，它会侵蚀你的灵宫，阻止你血肉的生长。”北门戎说话说得很是时候，回回都会被魔龙的袭击给打断。

感受到腹部的撕裂感，许仙仙又骂了句“无耻之徒”。

毕竟是魔物，生命力强悍得惊人。同样是沉睡数千年，朱雀和辟邪的力量被不断削弱，而魔龙却依靠吞噬大小魔物来抵御裁决阳火的侵蚀，炼化为如今的魔物。以朱雀余力，也不过只是能牵制一二。

“北门——”朱鸟的长尾萦绕着一股紫色的魔气，绚丽的羽毛被烧得焦黑。

兽鸣震耳欲聋，流动的玄武岩不断被击碎和熔融，翻搅的熔岩湖几乎已无立足之地。

北门戎把她揽入怀中，许仙仙看着他胸前深及白骨的血洞，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个人不睁眼不说话，她绝不会知道他还活着。这是怎样的亡命狠徒！

“论心性坚韧，你绝不及他万一。”沉默已久的辟邪道，“果然北门就是疯子，世世代代都不会变。”

“他到底想做什么，看现在的形势，就算夺了裁决阴火也逃不出去。”许仙仙在识海中道。

“宇宙万物造化深厚玄妙不可知，而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万物作用相对。阴阳相生相克又互相转化，由此达到矛盾的统一，事物的平衡。”

“他自爆了金丹，不——他一开始就碎了金丹，可后来却狠心将剩余金丹炼化，这无疑是加速了裁决阳火在他灵宫中的暴走。他是在赌命。”

“天生神体，重阳而生，冰火双灵脉。这原本是裁决神火中阳火的最好容器。”

“火灵脉一脉绝岂不是更好？”许仙仙疑惑道。

“一脉绝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绝佳的资质，对稍微柔和的阴火来说亦是。”辟邪道，“可阳火不一样，裁决阳火主杀伐，暴虐之息会不断累积。从前此鉴和朱雀剑同在神尊手中，所以二火融合，相抵相生。此人杀戮之气极重，若不是有冰灵脉的调节，恐怕早就暴毙身亡。”

“可惜不知何故，他的金丹为魔气所侵。裁决阳火戾气本重，暴虐之息累积已久。而这样一来，他灵宫中的微妙平衡被打破，就像是一个要爆炸的瓶子上出现了一条裂缝。随时——都会爆发！”

“他一副将死之躯，纵然再有心，也无法再承受神火的力量。他已经失算了一次，所以他想要的不是阴火，而是调息平衡的裁决神火。”

“他说得不错，你会答应他。”辟邪道，“因为就像姜许和北门一样，你们在同一阵营，互为盟友。”

“将死之躯终究还没死，而你虽没死也能很快死。”辟邪继续说风凉话，“谁让你被这不要命的拖下水了，简直没得选。”

“听着，小丫头。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因为如果做不好，就随时都会死。所以我没问题，相信你也能做好。”明明是威胁的话，语气却无比自然。

“随你，我的命在你手上。”许仙仙埋着头，耳后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浪。

“看来辟邪已经告诉你了。”北门戎带着她又是一跃。

“幻术你习了几层？别告诉我只是易形——咳咳——”北门戎吐的血鲜血隔着薄薄的中衣浸到她背上，让她后心一凉。

“我信你，信你和我一样惜命。小丫头，大的有朱雀，小的杀了一只。要成事，就先挡住剩下这只不听话的暴躁小龙。”

许仙仙这才发现，他们脚下踏着的竟然是小龙尸的头部。龙骨白里泛灰，萦绕着死气。

“没错，我惜命。”许仙仙的左瞳溢满了血色，眼神无比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