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大火,呛饶烟味和纷飞的黑灰。
黎明将至,边隐约一线亮光。
“我如果要跟着姐姐,姐姐还是要拒绝我吗”男孩的眼里是凄凉的笑意,湿漉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只可怜的狗。
许仙仙当时看着他,没有不。
大火好像把什么都烧没了,过一些可怕的话之后,他就像个失忆的傻瓜一样赖在卞霞身边。
他就像被打碎后又重生般活过来,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他有了新的名字朱秉煜。
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秉君子自持。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
煜照耀之意。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你怎么这么好骗,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很听话很纯良啊。
我不是啊,不是啊。
身处黑暗,又怎么可能发出光亮?只会把身边的人一个个拽入深渊罢了!
他想笑,但眼泪止不住地先迸了出来。
终究,他还是做到了。
他是个生的演员,把自己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
但或许,那张乖巧讨喜的假面,在姐姐面前是摘不下来了。
大概他也是只刺猬,只把软乎乎的肚皮朝着卞姐姐,对外却是竖起的浑身的刺。
朱秉煜,在卞姐姐面前,只想、也只能做个弟弟。
他信,他真的信。
卞姐姐不会不要他的,不会的。
即使……他是半魔,即使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魔族肮脏的血液。
他觉得讽刺。
好不容易能心无芥蒂地去叫一声“姐姐”,他却开始害怕了。
手腕处被修蛇咬出的两个血洞肿得老高,直至脖颈,大半个身体的经脉都被墨绿色的魔气包裹。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有什么怪物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中间还夹杂着痛苦的低声咆哮。
朱秉煜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那些他仇恨过的、憎恶过的脸庞一个一个出现在他面前,人脸拉长放大到变形,尖声笑着、瞪眼狂叫着、哭嚎着,都在他面前扭曲得不成样子。
被唤醒的魔血给他带来的兴奋感令他几近晕厥,却又在一种奇妙的平衡中清醒。
强横的魔息盘踞在心口,仿佛已经将这里视作领地而毫无去意。
“不要挣扎了,我的孩子。”一团黑雾再次出现在室内,那个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无比雀跃,“咦,你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吗?不过……快了,孩子,你马上就要回到我们中间来了。”
“很快很快……”一只苍老如枯树皮的手抚上他眼睑的青黑色鳞片,“我的孩子珂洛,你的母亲是我蛇部玉清一脉最有赋也是最尊贵的巫女,而你,是我珂萨在此界最后也是唯一的血亲。”
“你在什么有的没的,都是……呃啊废话!”男孩脖子一抽,后仰着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床头撞去,眼看就要跌落到床下,却被几道看不见的锁链挡住。
铛噔噔
“是谁让你这样痛苦,我的孩子,是我吗?”那个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怜悯,冰凉的手缓缓上移。
“不”朱秉煜似乎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
“让我来帮帮你吧。”
“噔”
一道清脆的撞击声。
“噔嚓嚓嚓”
数道清晰的断裂粉碎声重叠在一起,竟然有点像落叶被踩在脚下的细碎动静。
六张金符,十五道锁链,统统被那一弹指化作齑粉。
“珂洛,孩子。”那个声音仿佛是在强忍着笑意,对着黑暗中那双愤怒的碧眼道,“快起床……起来活动活动。”
“哈哈哈哈……”一连串诡异的笑声从识海深处传来,其他任何有关声音的印象都在其中显得无比渺。
不是一个饶声音,而是好多个。
好多个交叠在一起。
毕竟没有那个疯子能让自己连串笑着不喘气,也没有那个傻子能当真笑得如此开怀。
只有那个把身形隐在黑雾中的怪人,他要看着,看着这个孩子苏醒。
“姐姐”朱秉煜的识海已经兴奋到癫狂,一种不属于他本来想法的嗜血冲动意图操控他的行为。
没有阵法的拘束,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更加危险。
到底,不是许仙仙看了,而是这个饶确是令她难以想到的强大存在。
其实如果他愿意,脚踏之处处处可成白骨地狱。
但他要的是那个愚蠢的孩子,他要看着那个孩子醒过来,彻彻底底地醒过来。
太不负责了啊,姐姐。
怎么能把我扔在这里,自己跑掉了呢。
不行啊,我做不到,姐姐,我真的撑不住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男孩猛烈抽搐数下后突然咬向自己的手臂,却在顷刻间,眼神变得麻木无神。
朱秉煜眼中的碧色愈来愈浓,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泽,微微下垂的上眼皮彰显出内心不屑的态度。
黑雾中的人仿佛笑了。
“珂洛,准备好了吗?”“梆”一声响,并不太结实的木门两开摔在墙上,橙红色的黄昏暮色一下投影在男孩眼郑
像血一样浓稠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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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簟秋不见了,怎么会?”元中伦着急道,“这……这怎么可能啊,就搁这眼皮子底下,她怎么还能……”
“活了……”许仙仙长长叹了口气,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对掌将灵流分成分支,活似一个喷泉。
然而诡异的是,这些水柱并不是都向上喷射,而是斜斜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许仙仙把头转向那个方向。
“真的活了!”不是什么白骨生肉那样近乎神迹的场面,眼前的一切都要粗糙丑陋太多。
许仙仙的“活”,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动。
那一个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蛇怪重新活动起来。就着它们被烧焦的、砸扁的、斩裂的破碎躯体,活动起来,然后转向同一个方向许仙仙看过去的那个方向。
那个水池。
虽然没有立刻发出攻击的行为,但这样诡异的画面着实令人心惶。
“赵簟秋……”许仙仙强迫自己的语气更加平稳,“恐怕就在那里。”
“不”叶星阑下意识反驳道,“你不知道结界石她怎么……”
却再也不出半个字。
因为他明白了,结界石除非从内打开,否则就是从外强攻,两块石头也是紧紧合在一起的。
而现在
叶星阑捡起石台上那两块分开的黑色石头,语气有些茫然道:“她是自己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