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看见什么都不可妄动。
这也在计划之内吗?
萧内率将抱臂的双手放下,缓缓向那个方向靠近,右手小幅度地在腿侧晃动,这是他常年来养成的习惯,便于最快地抽出绑在腰侧的短刀。
其他的卫士没有得到命令,在原地保持不动。
但空气中早已剑拔弩张。
小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自己头顶渗出的不是汗水,而是一只只从她脑子里爬出的蚂蚁,把她的脑浆搅得一团糟。
“你疯了吗,快吐出来。”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她一时又情急,根本没注意到外界的动静,此刻一脚踏在因为被太子殿下坐着所以身价翻了三倍的石凳上,两只手像海豹的前肢似的疯狂地拍打着青年的背部。
青羡你到底在干什么……小娅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那些肩不能提受不能扛的柔弱大小姐,只消脸一白晕过去,后头便能有一大帮子仆从奴婢大呼小叫地照顾起来。
这个距离,这个位置,安十个刺客的名头都够了。
可怜她生了个熊胆,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生怕自己多挪了一步,便被当作刺客同伙乱箭射死。
“其实我没”白釉杯随着对方的动作狠狠振动了一下,洒出不少清水,杯子却依然被他握在手中。
“快咳出来!”许仙仙没看见动静,急得又猛拍了两三掌,生生拿出了砸核桃的架势。
这姑娘江祺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力道,有些无奈。若非有灵气护体,普通人没事也能给她砸出点事来。
许仙仙哪容他反抗,只一心想着要是那水吞下去就完蛋了,她可不想看见一个好好的人忽然变成……
“你别”青年无法打断她,干脆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展臂向右一抹,女子便如被倒拔的葱般甩向了一旁,在茂盛的青草上滑了不短距离。
真轻,江祺想着,这真的是一个成人的重量吗。
身法太快的人往往下盘不稳,很容易被甩出去。
“你先听我说。”因为咳嗽而微微发红的脖颈上缠绕着几缕凌乱的发丝,衣服也皱了些,而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深色的外衣上留下了不易察觉的半个脚印。
他转身的时候,许仙仙看见了。
这使得让青年看上去没有以往那样严肃。
尽管没有人能看见他面具下的表情,许仙仙也不能。
“那杯水,我没有喝。”
“咳出来了吗?”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冷静,一个急切。
“好啊你果然是骗我的,”许仙仙反应极快,那杯水果然是试探,她立刻脸一黑,无法平静下来,“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什么也别想知道。”
孩子般赌气的话。
“抱歉,但是我很难相信你。时间紧迫,晚一刻查出真相,便可能有百十人惨遭黑手。祺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青年掸了掸微皱的衣衫,动作极轻,却见那半个脚印渐渐消失,仿佛被水洗净般。
莫非也是水修?许仙仙暗自猜测。
不过像这样的小法术,是风修也不一定。
萧策微眯了眯眼,见两人已然分开,什么也没说,沉默着站回原地。
风很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变化,小娅却无法忽视那种被群狼环伺般的威胁感。尽管气氛有所松弛,那种时刻监视的警告意味,简直让人厌恶得不像话。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燃起想要回归那个她嫌闷的十七门的希望。
好在多一个人,多一个洗衣服做饭的。
见那一抹身影如电鳗般快速窜回原来的座位,又如无事发生般端坐成淑女模样,小娅发麻的头皮慢慢松弛下来,一口气如芋泥般沉甸甸、黏糊糊地往下落,在心底泛起丝丝无奈。
简直是个活宝啊,她幽幽地想,到底谁更年长。
“你的同伴似乎在担心你。”
经过江祺的提醒,许仙仙才想起小娅的存在:“能不能放她先走?”
江祺愣了一下,仿佛惊异于她言语的直接,微笑着摇了摇头。
“真不讲理。”许仙仙小声嘀咕了句,然后问,“那你给她找个座,备好清水和点心,带点医书或者话本什么的解闷。”
“可以吗?”命令般的陈述句,最后加上三个字的询问,仿佛刚想起他才是这里权势最大的人。
江祺难得遇上敢这样和他说话的人,虽然不感到冒犯,颇有些新奇。
身为修士,行走天下,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
但身为太子时,很多东西便会被束缚起来,变得不再纯粹。
“话很短,想请你帮个忙。”他思忖半刻,“如果你不介意,丁姑娘也可以听见我们的对话。”
丁姑娘又是谁?许仙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只能是说小娅吧。
原来小娅姓丁。
丁小娅。
“介意,”许仙仙抢在他下一句话开口之前,“不要让她知道太多。”
太子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而是回到先前坐下的位置,与她面对面地谈话。
只是少了两只白釉杯。
“浔阳郡王提前抵京,面圣后下榻宣阳坊。两国交往,琐事颇多。圣人命吾操持此事,吾半日后将往。”薄唇微启,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
顾前辈?
许仙仙心里一紧,自己该不会闯祸了吧。几天不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按说顾前辈是元婴境界的高高手,应当是……但若是京城有什么比高高手还要高的高手。
许仙仙盯着那两片合上的嘴唇,
没有下文。
许仙仙等了两秒,对方却不紧不慢地打开一把折扇,十分闲情雅致地慢摇起来。
许仙仙一团火堵上心口,理智上却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她这时候提起顾前辈,多半又是为了试探。自己绝不能出现破绽。
该怎么做呢,就装作,装作不认识好了。
也不知道罗阡门这边会不会走漏消息,齐炀该不会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了吧。
她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
许仙仙的脑袋里闪过各种猜测,最后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暗地里却牙咬咬:“你说呀,你倒是说呀,顾前辈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变应万变。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耳边全是许旭洲对她明嘲暗讽时偶尔的提点:“你性子太急,尤其过于关切某些事物时,很容易露出破绽。既然你装不会,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人看见你手中的叶子牌。”
“保持一张……面具脸。”
非常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