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眼，中秋已至，这日下午，所有上课的尊者学者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布置作业，让学生们晚上可以好好过一个中秋节。

蓝宇玹等四人早早约好了，要一同在食堂前的花园过中秋，花园早被布置得花团锦簇，各色灯笼高悬着，将花园点缀得灯火通明。

蓝宇玹，柳文星和秦绍桓均提早到了，将圣山发给众人的各色月饼，柚子，果子，桂花糕及桂花糖等应景物品摆放好，三人闲聊几句，刚到戌时，沈君瑶也到了，手中持着一只长满了桂花的树枝，脸上浅笑盈盈。

“小四为什么这么高兴？”蓝宇玹好奇地问。

“刚刚收到这个呢！”沈君瑶扬扬手中香气四溢的桂花枝条，上面绑着一张纸条。”刚刚我碰到青柳师叔，是他拿给我的，说是小五写来要给我们的喔！”

“快给我看！”秦绍桓不客气地伸手。

“才不要！”沈君瑶斜睨他一眼，径自将纸条取下，无视秦绍桓巴巴的眼神，将信笺递给蓝宇玹。“大师兄先看。”

蓝宇玹一目十行地看完，边看嘴角边勾着浅笑，但刚看完，信笺便被秦绍桓抢走。

只见信上写着：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

中秋佳节好！

你们有没有想我呢？小五好想你们喔！可是传师布置的功课好多，每天都做不完，写功课写得我手都快断掉了……

在这里的生活虽然很忙，但也很充实，传师对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再两个多月，圣山大会结束以后，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今天晚上月光正好，据说北边迎香坡的月影仙波草今晚会开花，但是功课还没做完，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采集。

哎，传师在叫我了，希望他不会增加我的功课，否则小五就要哭了。

有空一定要想念我喔！

你们的小五”

秦绍桓心疼得很，叹气道：“可怜的小五，居然写功课写到手快断掉……我就说吧！被收做传徒也没什么好的嘛！何况皓清尊者一看就不是那种好相与的。”

沈君瑶反驳，“哪有！皓清尊者对我挺好的，他学识渊博不说，在琴曲的造诣更是让人惊叹呢！”

她刚上过由皓清尊者指点的第一个学习周期，皓清尊者答应继续指点她，她正无比期待呢。

“淑世尊者对我才好呢！她不止一次夸奖我反应灵敏，前儿还赠了我一套金针！”

“那算什么！皓清尊者也说我离去之前，要赠我一把古琴！”

“好了，老三，小四，难得中秋佳节呢，你们安静一些赏月行吗？”蓝宇玹叹气。

“好吧，好男不跟女斗。”秦绍桓撇嘴。

“哼，我看是你斗不过。”沈君瑶冷哼。

柳文星默默取出小刀切柚子，然后将拨好的柚子递给大家，再拿起柚子皮，在上面雕花。

“二木头，你在做什么？”沈君瑶问。

“……在雕小五最喜欢的兔子柚。”

小时候过中秋节，大家总争着戴拨柚子剩下的柚子皮帽，后来因莫司擎觉得大家都戴同样的帽子无趣得紧，柳文星便替他雕几只兔子花样在柚子皮上，那一年，莫司擎开心地戴上帽，学兔子跳来跳去，此后，每逢中秋，柳文星必会替小五雕兔子柚，哄他开心。

“喔，那等等我也要柚子猫。”

“好。”

沈君瑶喜欢猫，柳文星闲暇之余也会雕刻各式各样的猫给她，想当然，莫司擎的是柚子兔，沈君瑶的便是柚子猫。

因莫司擎不在，众人都没精打采的，分吃了几个月饼，赏了会月，约莫戌正就散了，各自回会所歇息。

众人散会后，秦绍桓回到房间，窗外月光正明亮，他拨开一粒桂花糖含在嘴里，甜蜜的桂花香气蔓延在口腔，让他想起了最喜欢吃糖和糕点的小五。

“今天是中秋节，以往我们大家都是一起共度的，一起吃饼、一起赏月、一起猜谜，多么热闹！但是今年我们可怜的小五，却要一个人孤单地在皓清尊者那儿过节，不知该有多寂寞？那皓清尊者看起来既严肃又无趣，小五会不会一边写功课一边偷哭呢？皓清尊者那么严厉，也许连糖也不许小五吃呢！”

脑海中浮起小五含着眼泪在桌前写作业的可怜模样，秦绍桓嘴里的桂花糖瞬时变得无味。

“我得去送些东西给他！反正今儿中秋，皓清尊者也不至于不让小五见客吧？”

想到小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模样，秦绍桓心中隐隐发疼。

可一下子，秦绍桓又想起当初拜会皓清尊者时，他那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也许看见了他，还会叨念几句，秦绍桓又有些退却。

不，小五是他们共同的宝贝，从小就算青嵩真人管得再严，他也有办法偷渡糕饼和糖给他吃，让小五开心，只要小五高兴，让皓清尊者说几句又怎么了？

想到这里，秦绍桓脑门一热，便将糕饼和桂花糖等装好，然后又到轩辕馆将柳文星的那一份也抢了过来，还逼迫他在柚子上雕了几只兔子，便带着柚子和糕点，往九里苑而去。

步行不到两刻钟，翻过山坡，终于快要到达皓清尊者的居所，从山坡到那儿之间，有着几十株的百年桂花树，从远处便能闻到香香甜甜的桂花香，偶有风吹，桂花便纷纷落落地迎风而舞，落下一阵桂花雨，月光自桂花叶之间洒落，更显得光影如梦。

秦绍桓为如厮美景驻足，刚停下脚步，却见一名少女伫立在离他约二十步的桂花树下，正仰头望着月亮。

那一剎间，秦绍桓还以为自己遇见了从月宫飞下的仙女，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一个动作惊扰了这美丽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嫩黄色衣裳，及腰的长发中分，在头顶盘着一个小髻，别着一只碧玉簪，长相清丽绝伦，巴掌大的瓜子脸，饱满光洁的额头，在秀美的柳眉下，是一双黑白分明，水光潋滟的杏眼，鼻子小巧而挺直，水嫩的娇唇微扬，白里透红的面颊宛若冻过的芙蓉玉，肌肤像最上等的瓷器一般细腻无暇，身姿纤细而窈窕。

他就这么望着那玉立仙姿，见她伸出葱白的纤手摘下一朵朵的桂花放入挽着竹篮，看她捧着摘下的桂花，嗅着其中的芳香，眉眼弯弯地甜笑，看着迎风飘落的桂花散在她的身边，她的香肩，她的发梢，和她的衣裳，她的袖子和裙摆在风中微扬，好似随时准备飞回月宫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秦绍桓手里的物事砰地一声掉落。

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花篮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花瓣。

“啊！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帮妳再摘一篮。”秦绍桓忙道歉，浑浑沌沌地拾起地上的花篮，迅速地摘了满满一篮桂花。

”敢问仙子，这样够吗？”将手里的桂花递给少女，秦绍桓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

听他如此说，少女噗嗤一声笑了。

“谢谢，这样够了，还有我是人，不是仙女呢！”少女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宛如一汪泉水，当她望着他时，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在里头了。

“哦，妳不是从月宫下凡的吗？”秦绍桓搔搔头，傻里傻气地问。

“当然不是啊！”少女掩嘴而笑，随而手指着九里苑的方向回答秦绍桓。”我就住这儿呢。”

这里只有一户人家，就是皓清尊者的居所。

“啊？妳住在这儿？那不就是住在皓清尊者的家？”秦绍桓问。

“对啊！”少女点头道，眼中满是笑意。”欸，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找我小师弟莫司擎的，姑娘是否方便请他出来一叙？”

“来找司擎的？好的，请等一下，我去叫他噢。”少女说完便脚步轻快地到了九里苑门前，推开竹门而入。

秦绍桓痴痴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莫司擎的声音响起。

“三师兄！三师兄！”

“啊，是小五啊！有事吗？”

“什么？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莫司擎瞪大了眼，狐疑地问。

“对喔，是我叫你出来的。”秦绍桓拍拍脑袋，他都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今天没看到你，大家都很想你呢！哪，这是给你的。”

秦绍桓将糕点和柚子递过去。

莫司擎伸手接过，看到那些桂花糕、桂花糖，还有柚上雕刻的熟悉兔子图样，眼眶便红了。

“谢谢三师兄。”

“够吃吗？不够吃我明天再把小四的和大师兄的都拿来给你吃。”

“够了、够了！”莫司擎吸吸鼻子，忍住快夺眶而出的眼泪。”对了，三师兄，这是我刚刚做给你的香膏，你的香膏还够吗？用完了记得告诉我，我再做喔！”

“傻小五，都没时间写作业了，何必做香膏呢？香膏没了我自己也会做啊！”秦绍桓摸摸莫司擎的头，宠溺地说着。

“那不一样嘛！”莫司擎嘟着嘴。”而且我做的香膏可香了！三师兄的可就不一定那么香哩！”

莫司擎对于调香部分颇有天赋，即使原料相同，做出来的香膏就是特别好闻，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而秦绍桓就是纯粹以功效为主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劳烦你了。对了，要见你一面真难！有没有皓清尊者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来看看你一下就走。”

莫司擎低头想了想。“嗯……让我想想，每天申时到酉正的时候，他如果有别的特别指导课程时，通常是不在家的，我记得明天开始，恰好是轮到去轩辕馆指点大师兄，结束大师兄的特别指导课程之后，他要去找青柳师叔，如果你们想来，可以在酉时一道过来。”

说毕，莫司擎抬起头朝他微笑。”谢谢三师兄今天来看我，我很高兴。”

秦绍桓揉揉莫司擎的头发笑道：“终于见到了我们的小师弟，我也很高兴。”

“对了，刚刚那位姑娘是谁啊？就是刚刚叫你的那个很好看的姑娘，她说她住在这儿，她是皓清尊者的亲人吗？”秦绍桓搔着头，不好意思地问。

“嗯，那是传师的女儿，名叫莫亦晴。”

“忆情？《但忆情深处，英姿伴香影》的忆情？”秦绍桓问。

“不是，是《亦坐穹苍下，独望朗与晴》的亦晴。”莫司擎回答。

这几句诗俱是前朝诗人洛仙居士所写，莫司擎很喜欢他的诗。

秦绍桓在心里咀嚼了一下，亦晴……好美的名字啊……突然想到亦晴姓莫，小五也姓莫，莫司擎与莫亦晴，名字如此相似……

”你们名字真像，又都姓莫，她是你的堂姐妹吗？”

“她是我的表姊，不是堂姐妹。”莫司擎笑了笑。“说来真巧，我娘亲与亦晴表姊的娘亲是表姊妹，从小感情甚好，所嫁的夫君也都恰巧姓莫。至于名字，我的名字是爹取的，亦晴的名字则是她祖父取的，因为她出生那日，恰好是久雨初晴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的笑容看起来像阳光般，让人心里暖暖地呢，原来连听到她的名字，都能让人解忧放晴。

“三师兄为什么会一直问我亦晴表姊的事呢？”莫司擎狐疑地问着。

“呃，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秦绍桓的脸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幸而在晚上不甚明显。

莫司擎望了望天色，有些遗憾地说着：“三师兄，真对不起，你特别来看我，可是我还有事，不能继续陪你了……”

“没关系，我也该走了，小五可要好好保重喔！”秦绍桓叮嘱着。

“嗯，我会的，你们也是喔！”

秦绍桓告别了莫司擎，走回会馆，那天晚上，他的脑海都是莫亦晴在月下的身影。

他想，他对莫亦晴是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