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看着一片黑暗,道:“她刚回头的时候,我觉得那是紫冰的眼睛。”
“怎么会?”云祥觉得难以置信,“你也看见她的杀招了。”
“我太自信了。我觉得是她回来了。可是自始至终,她连正眼看都没看我一眼。”云龙落寞地:“她的眼神不是躲避,而是一种无视。就像……从未认识过我。”
“先别想那么多了。”云祥拉住他,劝道,“咱们还是回去看看王妃她们怎么样?别出事儿了。”
云龙方和云祥又回到牢房,所幸无事。两人又向紫云交待了几句,才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云龙内心再难平静。他心里一直觉得紫冰还活着。也许有一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不会像自己期盼她那样热烈,也绝不会这般冷酷和陌生。
云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倚着临水的栏杆喝着。深秋的风已经很有些凉了。那风像是要从胸口吹透了。他想起去年秋去江南的情景。
暮秋时节的江南也有些萧索。云龙站在外婆家门口的桥上茫然地望着远方。风也是这样向着胸膛直扑过来。风中弥漫着枯草的气息,那样一种裹着干涩微香的熟悉气息。
“哎”一声清脆地女唱由远及近地飘进云龙的耳朵。
是渔船上的男女在赛歌,女子轻轻软软的声音像江南的丝绸:“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起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一曲刚了,一个男子扬起嗓音:“春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来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江南男子的声音也是阳刚的,只是被这水声一映衬,似乎也变得婉转起来,阳刚中透露出情意绵绵。
云龙一时没了思绪,只是默念着那句唱:“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恨无消息到今朝不,不该没有消息的。当年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一定是另有隐情。她一定是躲在世间的某处。可是十一年了,她躲去哪儿了呢?
即使偶尔神伤,云龙也是依然抱着那丝幻想的。前日,听云祥起,他的心中希望的火苗就燃亮了几分。当时平静,是因为觉得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久别重逢。没想到……
云龙吹着风,喝零酒,似乎平静了些。他一定要拨开这团迷雾,看清楚她的脸,她的人。哪怕她不记得他了,只要是她,他也愿意再次一点一点地靠近。
第二上午,麟儿听云龙回来了,火急火燎地从波府跑来呼延王府。这些年,云龙教麟儿兄弟一些武功,好强身健体,也能保护自己。麟儿跟着云龙最久,自然跟云龙更亲近些。
麟儿进屋就问:“师父,你什么时候带我救我娘?”
云龙见他跑的头上冒着热气,让他坐下缓缓:“我和你师叔正在想办法。”
麟儿噌的又站起来:“你们总是正在想办法。我都好几没见我娘了。姑姑也不让我出门……”
云龙一笑:“原来是偷跑出来的。”
麟儿被看穿了,咬了咬嘴唇,憋着劲儿强辩道:“我不是着急嘛!我娘和二娘她们怎么样了?她们都是好人!”
云龙抚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先坐下。你娘和你二娘虽然关在监牢里,但暂时没事。”
麟儿激动地:“我要见皇叔,我要救她们!”
“好孩子。”云龙把麟儿按在椅子上,“别急!你现在见皇上,不但救不了她们,恐怕连你也牵扯进去。”
“我不管!我要救我娘。我虚岁都快十五了,该是王爷了,我有能力救我娘!”
云龙摸着他的头劝道:“麟儿,你听话。我这次回来,你爹也是有交待的。你安心在姑姑家住着,照顾好两个弟弟。你放心,你娘和二娘没事。我保证。”
麟儿将信将疑地瞪着大眼睛看着云龙。云龙道:“你要真想帮我,就把你知道的三娘的事告诉我。越仔细越好。”
麟儿点点头。
好不容易把麟儿送回波府。云龙才进门,云祥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一把把云龙拉到无人处道:“她不是紫冰!”
“不是?”云龙停下脚步。
云祥扑扑云龙身上的雪,凑近:“她是国舅豢养的杀手叫凤凰。”
“你怎么知道的?”云龙明显有些失望,追问道。
“国舅有个跟班叫常庆。我救过他哥哥的命。”
“你子手伸得真长啊!国舅府都有你的人。”云龙还是难以置信,“紫冰怎么会进……”
云祥打断道:“是凤凰!”
“凤凰?”
“听常庆是半月前的事儿……”
原来半月前,国舅去大相国寺进香,因惦记着皇后没有子嗣,就进后院与方丈深谈。路过武僧院时,国舅踱慢步子看他们的较量。不想看到一个束发青年,翩然其间。国舅便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他们比试。
那青年武功极高,没几招便已在众武僧之上。众武僧便持棍排阵一齐来攻。那青年仍是不慌,立在原地不动,那双眼睛极其冷峻凌厉。国舅看的心里一震,再回过神看时,那排阵的武僧已倒下一半,只剩身后的几个还站着。那青年一弯腰,躲过一棒,又一伸腿踢倒一个。
本是众弟子比武,切磋技艺,点到为止。剩下的两个见败局已定,也就准备收手认输。谁知那青年毫不留情,一个弯腰飞旋过去,夺去棍棒横扫过去。那两人立马倒地,众僧一惊。
那青年又飞身跃起,一手推棒上去直捣半躺在地上的武僧。幸亏被方丈喝住,才住了手。那青年有些不尽兴,恨恨地扔开棍棒扬长而去。
国舅虽然佩服,也觉得此人出手太过狠辣,问方丈道:“这人是谁?功夫真是撩!”
方丈叹气道:“阿弥陀佛!练武之人,不在武功,而在仁心。此人武功虽高,然而杀气太重,善哉善哉。”
国舅追问:“这人是谁?”
“她是徒弟们在邙山中救回来的。受了重伤,养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只是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那他是什么人,方丈也不知道?”国舅有了些兴趣。
“看她的情形,也许是镖局的,不过更像是杀手。”
“杀手?”
“是啊。一个姑娘家,好男装,功夫高,却下手狠……”
“他是个姑娘?”
“是啊。所幸她受伤失忆,也是佛祖让她放下罪孽,立地成佛。”
国舅暗自思量了片刻,问方丈:“方丈所失忆,可能治愈?”
“看眼下这情况怕是难啊。忘了也好,一了百了,回头是岸。”
“那她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看习性像是南省人氏,只是名姓一概不知了。”方丈只能摇头。
国舅暗喜:“方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大相国寺乃佛家静修之地。这姑娘住在这儿也不是常事。在下现在掌管侍卫马军司。不如交给在下,让她回去教授武艺,岂不两全?”
“这”方丈迟疑道,“这姑娘身上杀气太重,只怕还要在佛堂多教化教化。”
“方丈多虑了,在下带她回去定然好好教化。”
“国舅既如此,那老衲也没有什么不放心了。”见国舅如此,方丈也不好再推辞,便唤那女子前来。
国舅才看清束发的果然是个女子,样貌清丽,只是一双眼睛似一对冰锥,冷峻无情。国舅上前了两句好话,女子依然不为所动,冷冷地站着。
方丈明缘由。女子才:“我的命是方丈救的,方丈怎样就怎样吧。”
国舅带女子回府安顿好了,笑:“你没个名字,这怎么好。你叫什么呢?”
女子没有一丝语气:“既然国舅收留了我,就依国舅吧。”
“既然你死过一次,也算是浴火重生了。就叫你凤凰吧。”
“好。”
一旁的管家看不惯了,喝斥她:“你怎么这么答话?还不快谢谢国舅?”
凤凰依然冷冰冰地站着,直戳戳地瞪着眼,盯得管家心里都怵了。
国舅笑道:“凤凰初来,不懂规矩,慢慢再教吧。”
自凤凰进府后,府内豢养的侍卫随从便无人能出其右。国舅如获至宝,对凤凰很是纵容。
“你听听,这凤凰会是善茬儿?”云祥讲完,感叹道。
听了云祥的诉,云龙若有所思:“王妃刚出事儿,她就出现了。不会这么巧吧?”
云祥明白云龙的心思,忙打断他:“这凤凰出手老辣,怎么会是紫冰?即使她和紫冰长得像,也一定是阴谋!”
云龙仍抱着一丝希望,道:“等咱们去探探再。”
当晚两人夜探国舅府,伏在房脊上。晚间雪已经停了,这是初七,月亮露出了久违的身影。虽然只有半弯,月光却很好地勾勒出屋前盛放的红梅轮廓。花前一个束发的年轻人,身着一件有些旧的蓝袍,正赏玩一枝盛放的红梅。
一个丫环托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凤凰姑娘这是国舅大人给你的新衣服。”
身着男装的凤凰随意地把衣服拎起来,见是一件鲜红的衣衫。
“凤凰,你穿红衣服应该更好看。穿上试试。”身后国舅走过来笑道。
凤凰扬手把衣服一挥,转身就罩在了蓝袍之外。
国舅摇头:“进屋换了,这样不好看。”见凤凰依言进屋,国舅忙示意丫环:“还不快去伺候?”
一会儿,凤凰换了红衣出来。原本束起的头发披散下来。那一身浓郁的红和如水长发愈发衬出面容的清冷。
国舅笑道:“果然这样好看。”
凤凰礼节性地微微颔首算是致谢,但依然是那么冷,像是融不化的冰凌。
“对了凤凰,昨晚有什么收获?”
凤凰反问道:“国舅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国舅干笑了两声:“我让刘长跟着你,是怕你初次出手,万一……他好接应你。”
凤凰冷笑道:“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还是我的为人?国舅,你收留我,我自然会感激你,你不必这样。”
“放肆!”管家刘长喝住凤凰,“你怎敢这样对大人话?”
国竟是并不怪罪,赔笑:“凤凰,你既这么,本国舅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以后你要去哪儿随便去。”
见凤凰眼中只盯着红梅看,国纠:“冷,别着凉了,回去歇着去吧。”
“是。”
看着凤凰远去的背影,刘长忍不住问:“大人,这凤凰咱们不知底细,是不是太?”
“你过来。”国舅招呼适才去服侍凤荒丫环过来,问道:“看到了什么?”
“回国灸话。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穿上衣服了,没看太清,就看见凤凰姑娘的腹部好大一个伤疤,挺吓饶。”
“知道了。”国舅思忖凤凰应该是方丈所的杀手,对刘长道:“她这种人呢,有什么事,是掩饰不聊。”
“她虽是失忆,可她之前是什么人,咱们不知道啊?”刘长还是不放心。
国舅自信是看穿了她,道:“她虽然冷,却不是世故之人。她虽无情,但还讲义气。以后对她好点,别再打草惊蛇了。留着有大用呢。”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