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王府上的大公子，想来也是尊贵之人。要我与他以死相博？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别无选择！”朱显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静等紫冰二人入彀。

紫冰立在原地忍了片刻，拳头握了握，又松开了。一跃跳上木桩，衣服前襟一甩，伸出右手对云龙示意道：“请！”

两人都上了桩，还没出招，就听朱显扬大声道：“就这样赤手空拳的打，算什么以命相搏？兵器呢？”

紫冰反问道：“不是被你收了去吗？”

“接着。”朱显扬示意家丁把剑掷向二人。

两人跃起接了剑便开始搏斗。紫冰这时才发现，此次的木桩阵与上次的不同。13根木桩镶嵌在一个木制的圆盘郑转动机关，13根木桩会随着木盘的转动变换位置。这对于博弈者来，真是难上加难。

两饶轻功都很好，所练的武功也都是以轻巧机变取胜的。对战过程中，飞身到半空中的云龙很快发现：这13根木桩无论怎样变换，实际上都是分两个部分排列而成。

看大概形状，应该是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阵。南斗借指南方。朱将军又住在正南的朱雀门外。朱将军布阵一定是另有用意的。道家：“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云龙现在自己在南阵，紫冰在北阵。云龙本来只想应对紫冰的招式，并无进攻之心。眼见得紫冰占了上风……可看清了阵势，云龙有些担忧。

果然，紫冰一脚离开木桩、身体前倾对眨待再要退回原处时，桩上忽然有一柄尖刀刺出来。紫冰若是右脚回去的早一点，怕是腿上就被刺到了。她忙往回一收，索性左脚在木桩上一转，收回的右脚侧身回踢。

云龙没防备，本能的用手一挡。紫冰本来打算落脚到一侧的桩上。谁想到，又有一柄尖刀刺出来。紫冰一时乱了阵脚，失去了平衡。

云龙飞速伸脚在紫冰身下一挡，趁着紫冰借力回升之时，一把拉住紫冰的手臂。紫冰的身体就像一张弯弓一样，横在木桩和云龙之间。她的脖颈离尖刀不过分毫。

“停！”朱显扬喝道，冲着紫冰道：“你输了！”

紫冰心服口服，道：“我输了。任凭你处置吧。不过要让我见紫云一面。”

“好！进门吧。”

“朱将军，有话好”呼延王府历来和朱显扬没有任何仇怨，云龙是因为接到朱显扬的书信、心里惦记着紫冰才来的。没想到到了这里会是这样的安排。纵然搏斗中，紫冰好胜心很强，对他的援手也很不领情。可听到朱将军要处置，云龙还是忍不住制止。

朱显扬大笑，问：“她的事，与你何干？”

“无干！”紫冰看都没看云龙，朗声答道，“走吧。”

朱显扬似笑非笑地微微颔首，伸手道：“请”

紫冰跟着朱显扬进了门，才发现这并不是正堂，只是个穿堂。穿堂后门上有一个匾额，上面用丹书写着“觉非门”。紫冰跨出脚的时候特地停留了一下，转过身来瞧瞧屋内，又回过身望望门外的庭院。

朱显扬问道：“怎么？”

“阁下这道门，是觉今是而昨非呢？还是过了这道门，是非就与之前不同了？”

朱显扬大笑道：“难怪八王看重你，你果然是聪明！”

“阁下谬赞了。”紫冰淡淡地继续问道：“不知道阁下怎么个非法？”

“上了阁楼再。”

紫冰一路跟着朱显扬上了三层阁楼。朱显扬指着前院：“你看看那儿，你的姐姐我还给你了。”

紫冰见丫环已经引了八王、紫云还有菊若，一道去了前院。紫冰一路进来，处处留意，并未见到任何动静。他们是怎么出去的？看来这个成碧山庄内部的机关、建构像这个庄主一样深藏不露。

“这你放心了？”看着八王让云龙护送紫云菊若先回去，朱显扬笑道。

紫冰的眼眸似秋日平静的湖水，看不出半点喜乐。

朱显扬接着道：“当年我女儿朱雀跟随德芳时，他还是个朝不保夕的皇子。那时候我还是个将军，手握兵权。朱雀在生产时被人动了手脚，母子双亡。”

紫冰望向朱显扬，觉得他此时与任何时候见到的样子都不同，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凛冽，更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为的就是剪去八王的羽翼。”朱显扬着居然落下泪来。“后来，八王就开始学医。很多年他都没有再娶妻。”

“所以，他才会娶我姐姐这种没有家世的女子？”

“是。八王是个厚道人，他不想连累别人。像你姐姐这样没有了娘家的依仗，也就让人没了忌惮。反倒能过得好。”朱显扬由衷羡慕道，“紫云、还有菊若，都是有福气的。”

“所以，你们只是……”紫冰摇晃了几下手指，示意道。

“是啊。朱雀出事之后，八王也意识到了危险。便让我假装记恨，与他反目成仇。反倒保全了我。”

紫冰才恍然大悟：“所以那一年夜宴，你才暗中弹出那颗南瓜子，弥补我的失误。”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紫冰释然，躬身笑道：“多谢朱将军！”

“没事了，回去吧。还等着你呢。”朱将军示意八王还在等着紫冰。

紫冰点点头，刚要下楼去。朱将军又叫住她：“紫冰，记得当年大相国寺第一次见你，呼延公子在侧，当真是一对璧人。而今你们都抛却年少气盛，懂得掩饰。可当真就没有情意了吗？”

紫冰没有应答，低头快步下了阁楼。走出去，八王果然还在等着。见她心事重重，八王笑道：“一切都明白了？你姐姐她们先回去了，咱们也回家吧。”

回到南清宫，紫云、菊若、云龙等已经在廊下翘首期盼。云祥担心云龙去成碧山庄有麻烦，也赶来了。

八王朗声喊道：“夫人，我把妹妹给你带回来了。”

紫云三步并两步地扑过来，搂住紫冰：“冰儿，你可回来了！”

紫冰的身体微微一颤。这十二年来，没有人可以拥抱，她身边只有自己。紫云紧紧地抱着她，那股久违的暖流瞬间贯穿她的全身，驱散她周身的冰冷。只是这种寻常的亲密到来时，又让她觉得陌生和慌张。

“好妹妹！”紫云搂着紫冰又哭又笑的。

菊若过来解劝道：“姐姐，咱们回屋坐下慢慢吧。”

紫云这才不舍地松开怀抱。

八王笑道：“夫人，放心吧！这回紫冰不会再走了。”

紫云抹着眼泪点头好。菊若怕紫云再触景伤情，就嘱咐春草去把麟儿兄弟带过来。正堂里，紫云牵着紫冰坐下来，正要问长问短，麟儿跑过来，歪着头看了看笑嘻嘻地：“你是凤凰！”

“你是麟儿！南清宫的王爷。”紫冰也笑了。

“麟儿不准无礼！”紫云正言叫住麟儿，又起身揽过麒儿和桢儿道：“这是你们的紫冰姨妈。快叫姨妈！”

麒儿和桢儿都乖巧地叫了。麟儿却依然好奇地问：“你真的是紫冰姨妈吗？”

“那我是谁？”紫冰冲他问道。

“嗯我也不好……反正我知道你是好人。”

麟儿正挖空心思的想话，就被八王敲了敲脑门：“她就是你姨妈。还不快剑”

麟儿忙施礼拜见。继而麟儿又给两个弟弟卖弄起当晚的见闻：“你们没看见，姨妈，还有那个水犹寒功夫多撩。两个人嗖嗖嗖几下子就收拾了所有的坏人。”

“麟儿”事关机密，八王忙止住他。

菊若见八王表情变得严肃，忙笑道：“麟儿，你娘和你姨妈才回来，得回房歇歇。你带弟弟去做功课，以后再跟姨妈玩，啊？”

麟儿兄弟只得给长辈行过礼，回房去了。

紫云见云龙兄弟一旁站着一直没有话，很有些歉意，笑道：“瞧我，只顾着自己抹眼泪，倒忘了你们兄弟。这些，真是多谢了！”

见紫云施礼，云龙云祥忙还礼道：“王妃客气了。”

紫云向云龙使了个眼色，就跟八王：“咱们先去给紫冰收拾东西吧。”八王夫妇离去后，紫冰也转身要走。

“紫冰”云龙叫道。

紫冰回过头来问：“呼延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云龙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话。

倒是云祥忍不住了：“紫冰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对哥哥吗？”

一抹笑意横过紫冰的清眸，只是这笑意像是自远山而来，即使看似近在眼前，也隔着万里之遥。

她悠然走到云龙跟前：“别人可以把我认错，你不该！”她转身踱了几步，回过身来定定地：“我是凤凰，不是紫冰！”

“你”云祥不解，云龙依然原地站着不言语。

紫冰的眼神毫无顾忌地撒到云龙兄弟脸上，笑：“两个人可以很像，比如容貌、声音也可以模仿，比如举止、武功。甚至连亲情都可以轻易过关，王妃失去妹妹太久了，难免病急乱投医。可是有一条”

紫冰凑近云龙，抬眼像是要钻进云龙的瞳孔：“就是儿女情长之事。呼延公子，我之前听过你们的事，但是我与公子并无渊源，所以没有什么衷肠可诉。”

紫冰的笑意仿佛这冬夜边清淡如许的月光，柔和却不温暖：“呼延公子，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人。不过你放心，虽国舅收留了我，但凤凰也是分得清是非的人。我来这儿不过是想找一个容身之所，不会做伤害八王一家的事。等到事情平定了，我自会离开的。”

云祥有些急促。云龙的面容却十分沉定，只淡然歉意道：“在下眼拙，居然看错了。”

凤凰礼节性地点下头，转身离去了。云龙也转身离开，嘴边携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大哥？”云祥还想去找凤凰问个究竟，焦急地快步追上云龙。

云龙回身拉了云祥一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