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上课的笔记,先借你,”位垚头也不抬,从桌面下摸出个笔记本,递到半空中。
丁咛错愕着,扫视了教室一圈,再三确定了遍,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这是借给自己的?!
大概举得手快僵掉了,她还没有来接。位垚忍不了了,作势要将笔记本原地放回,同时第一次瓮声道;“不看算了!”
丁咛的行动比大脑还灵敏,她立马站起来去抢位垚手里的笔记本,急声道:“看!”
开玩笑,中考理科状元的笔记本当然求之不得,必须观摩观摩!!!中考放成绩那天,丁咛除了看自己的分数外,她还关注了一个人的分数——那个人就是位垚。
那是一个闲适的午后,外婆家的院子里,盛开着一圈儿好看的喇叭花,它们淡雅又随性。
丁咛和表姐坐在院门口的阴影处乘凉。她们一人抱着一个不小的绿皮西瓜,拿勺舀着吃。炎热的火气刚要侵袭,她俩就很有默契地送一口西瓜到嘴里,败火。这份惬意嫉妒得远处的高树上蝉声阵阵。
“啊——加了白沙糖的西瓜,吃起来就是甜。”表姐满足地叹息。
“嗯嗯。”丁咛赞同。
除了她俩,旁边还有一个高凳,上面搁着一部当下最新的智能手机,外壳是金色的,看起来比诺基亚的屏幕要大许多,而且还没有了那些所谓的数字键,只有底部唯一的一个圆键。
倏然,手机震动了下,表姐悠悠地拿过手机,点开,翻看。过了二十秒后,表姐神色古怪地将手机递向自己。丁咛则咬着勺子,有些懵逼。
表姐比她大五岁,她就读于一所二本的师范大学。之前因为她得了奖学金,所以自己倾其所有买了部手机,也就是现在的这个。手机刚回来时,表姐几乎把它当祖宗一样供着,谁都不让碰,谁碰就跟谁急。这条规则简直严苛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了。她每回用完手机,都会自己对着屏幕哈口气,用袖子仔细擦拭一番。因此,丁咛一时有些怵,不知道该不该接过她的“珍宝”。
“中考成绩出来了。”表姐似是知道她的顾虑,没好气地拉过她空着的左手,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将手机强塞进了她左手里。
“居然又考得比我好,”表姐嘟囔:“太过分了,让我脸往哪搁啊?”
丁咛翻开一看,是初中的班主任陆芳华发过来的短信,页面很长,恨不得要将整个成绩榜单都给她复制过来:
从第一名到第十名,不管是人名、各科成绩,亦或是总分和排名,都赫然在列。
这是她的习惯。每次考试过后,丁咛总会找陆芳华要张成绩单,把自己摘出来,和第十名以内的那些人比一下成绩,做一份总结报告。每次,她都是总分超过别人,然而,一和别人对比单科成绩,她的劣势就会凸显出来。
短信上没有任何的祝福语,却令丁咛的鼻头微微酸涩。人的一生中,可能会遇到很多的老师,但丁咛确信,陆芳华这个名字她一定会记得,因为,她真的教了自己很多东西。
排名第一的是个男生,叫余昊锐,总分640。丁咛紧随其后,总分621,排名第二。抱着好奇的心态,她视线又往下瞅了瞅,然后就看到了“位垚”这个名字。他的物理、化学和数学三门满分,就是其他几科拖了后腿,总排名第三。
丁咛那时候就想:偏科偏得这么有水准,这人也是很牛掰了!如果他不偏科的话,那“第一”的宝座简直非他莫属!!!
后来,这个名字也就隐匿在丁咛的脑海中,渐渐消失了踪迹。直到那节物理课上,老沈说起,丁咛突然找到了线头,串起了这段记忆,才知道此“位垚”就是彼“位垚”。
话说当下,即使位垚埋头审题,他仍然能摸清丁咛的进攻方向,故意把拿笔记本的左手绕到自己的背后,让丁咛扑了个空。
“我改主意了。”他将笔颠了个跟头,笔芯朝上,笔帽不断地敲击着桌面,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看笔记,就拿你英语作业来交换。”
丁咛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将英语练习册搁在书群上,静等他的下文。
位垚右手填着“ABCD”,左手重新将笔记本递给她。
毕恭毕敬地接过的那一刻,丁咛几乎两眼放光地盯着:
笔记本是塑料封皮加线订的样式,尺寸不大,但厚度可抵一个硬币的高度了。塑料封皮和白色纸板间,夹着一张图片——漫天细雨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生立在萧索的街头,雨滴将他拍打成了落汤鸡,但他好像浑然不在意。他俯视着自己脚边的纸飞机,那个被积水沁湿、甚至快要辨不清它本来面目的纸飞机。小男生的表情不得而知,但邻着裤缝的小手被他攥成了拳。
这是个漫画描绘的故事,仅一页,吸引力却极大,让人拥有想读后续的欲望。丁咛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你没做英语作业?”位垚将她的英语练习册翻到了九十九页,发现除了茫茫的印刷字体,再不剩什么了。
瞬间,他的语气变得淡漠,星眸定定地瞅她。
“我是……是个病人,崔老师不会查的……吧?”不知道是想说服谁,某人明显心虚了。
位垚抽了抽嘴角,含着鄙视的意味,毫不客气道:“还挺庆幸!”
庆幸什么?庆幸成为一个病人???
嗯,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
如果生病了就不用做作业的话,丁咛倒觉得也不赖嘛。
其实昨晚要写来着,可后来被数学作业折磨得不行,上下眼皮打架,直接熟睡过去了,一觉到中午。刚要裹着愧疚的心思,补会儿作业,就被刘美云强推来了学校。
“还我笔记本。”位垚合上练习册,丢给丁咛。
“不给,”丁咛转身,火速将笔记本放到自己的书桌,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
位垚挑了挑眉,“不还也可以,帮我把英语作业写了。”
“可······可我的也没写。”丁咛的眼眸里藏着亮光,但说出的话却相反。
位垚没理她的拒绝,果断地将自己的练习册拿给她,“你说的,我可以抄你的作业。”
丁咛懊悔不已,她想拍死自己,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多嘴?!
“把你笔拿过来,在这儿写。”极其清冷的声音,极其简单的话语,却令丁咛的心脏狂跳。
如果没理解错,他是让自己在他的书桌上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