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薇一板一眼的模样,惹得褚咏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能写出那般有趣故事的人,怎生的如此无趣?”
“正因为生活无趣,才要故事有趣。若是故事同样无趣,岂不是这世上没了有趣的东西?”
一通有趣无趣的说法,绕的褚咏羿一下没回转过来。
“是我片面了。可见姑娘不只脑子有东西,这嘴也利索的很。”
“印下书稿的书肆可是四皇子的产业?”
“正是。当日我到淮荥侯府拜访世子,偶然得见姑娘的书稿,觉得书稿有趣,就央求世子替我弄一份手抄稿。世子不便将书稿送进宫中,就命人送去书肆。”
送去书肆,再转交给禇咏羿这个幕后老板,本来是个不错的计划。恰巧书肆来了一位新人,误将这书当作是书肆寻来的新印制的稿件,于是送去打版印刷。等淮荥侯府和文锦书肆的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书已经卖出不少了。
褚咏羿将书稿印制的缘由一五一十的交代一遍,可谓是诚意十足。面对如此巧合,李绛薇只能无力接受。
毕竟书已经印了,卖也卖了,总不能再从买家手中把书稿要回来。能知道来龙去脉,已经是圆了她的好奇。
“堂堂四皇子深夜来到臣子家中只为了给民女道歉......”李绛薇欠了欠身道:“民女断然不会轻易信了这个说辞。不知四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闻这书稿原是给你五妹妹的嫁妆。”禇咏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夺人所爱不是我的作风,印制书稿实属意外。既然是赔罪,总要有点表示。我可以答应你们姐妹两一个请求,要什么奖赏赏赐都行。”
李绛薇没有丝毫迟疑,开口便道:“五妹与封家定亲,算是高嫁,安远伯府无法给妹妹太多支持。若是妹妹以后有难,还请四皇子能照拂一二。至于奖赏赏赐,民女并无奢想。”
禇咏羿一愣,忽而又笑了出来。
“你可有想过,自己替妹妹撑腰?”
“与封家地位相仿的几家,能看上安远伯府的少之又少,民女不敢奢求。”
“罢了罢了。”禇咏羿挥挥手,“摊上这样的爹,也不是你乐意的。我今天来除了道歉,的确有别的事。一直站着说话累,到外间坐下吧。”
两人移步到屏风外的小桌坐下,禇咏羿没有多言,直接拿出一些散碎银子来。
“这是书稿采纳的稿件费用。印书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书肆的规矩在前,该给的银子我们不会贪墨。这不是全部,其他的等结算后会给姑娘奉上。”
李绛薇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不知道姑娘能否将后续的书稿送到文锦书肆中?”禇咏羿正经道:“书肆近日收到不少买书人的回信,说是希望早日看到后续内容,可见姑娘的书深受大家喜欢。可否圆了这些爱书人的请求?让他们读到后面的故事?”
见李绛薇有些犹豫,禇咏羿继续道:“我们文锦书肆绝不强买强卖,姑娘若是愿意卖给书肆后续书稿。往后印制的书本所赚得的钱财,也会有姑娘的一份。”
李绛薇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要跟她商讨书稿费用。
“后续的印刷,我们这边向来是二八分成。如果书的成绩不错,会提高到三七分。”
“四皇子这是在讨论生意?”
“是。”
李绛薇斟酌一二,道:“民女斗胆向四皇子讨要六四的分成。”
“哦?”禇咏羿玩味一笑,“你可知道书肆的人工、铺面的租金、印刷的费用,这些都要投入钱财。要是书卖不完,书肆不仅挣不到钱,还要承担这部分耗损。六四分成是断然不行的,人人都要六四,我们这书肆就开不成了。”
禇咏羿的回答与李绛薇料想的一样。
“论辞藻才情,民女尚且平庸。作品能被喜欢,靠的不过是一个奇字。同样的故事情节,初次写时出彩惊奇,反复几遍就成老套庸俗了。殿下想要更优秀的书稿,就只能让更多人投入创作中。”
在后世的网络时代,可以依靠极低入门门槛,以及网络本身的传播性来吸纳创意。然而在消息相对闭塞的古代,想要获得创意,只能靠足够多的利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生在富贵人家,有足够的银钱支撑自己创作。
“这本小说与我而言不过是玩闹之作,对于殿下而言却是新的商机。写小说可以获得报酬,就不必再担忧生计,那些文笔与创意俱佳的人就能安心写文。有了他们,文锦书肆何愁缺少优质的稿子?何愁吸引不到读者?”
禇咏羿摇手笑道:“想象自然是美的。焉知不会有浑水摸鱼、滥竽充数之人改前人之作来骗取稿酬?我虽富贵,可这书肆仅能算小本生意,可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审稿看稿。如今书肆印书买书,靠的只是缘分二字。”
见李绛薇沉默不语,禇咏羿又道:“能买这些书稿的,大多是官家出身的小姐公子,少数是些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能买的起杂书又愿意买杂书的人不多,这世上的人更喜欢去茶楼里听个热闹。”
禇咏羿有感而发,叹道:“世间文人对文字看得极重,这些故事杂谈都是不入流的作品。一般书肆看不上这些杂书,售卖更是没有的事。毕竟以字愉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文锦书肆能不被文人们打压,一来有我坐镇,二来文锦书肆也在资助贫苦读书人。”
听完禇咏羿的一席话,李绛薇的脑海中不禁闪过往日旧事,那是属于虚假三年间的往事。她有口空嚅嗫,忽而又闭上眼,面带戚哀。
“小说家虽自成一家,但不曾入流过。起初也不过是‘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着力于小道,而非治国平天下的大道。可这世间,更多的是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他们不求治国平天下,所图不过是安稳幸福。”
李绛薇的情绪来的突然,禇咏羿显得有些惊诧。他是皇子,并非见识浅薄之人,一时的惊诧很快便平复下来,对李绛薇多了几分好奇,目光中多了些许探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