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薇坐到书桌前,继续完成她未完的小说。篇幅短,正好又有思路。想来过几日就可以完稿,然后从头到尾认真抄录一遍。
正沉浸在美梦时,忽然一声“大姑娘到了!”让李绛薇一怔,忙扔下笔,大步跑出屋门。穿着桃红缠枝山茶半臂的路绛枫温柔的站在晴雪院门前,朝李绛薇招了招手。
“阿姊!”李绛薇高兴的跑了过去,“你今日怎么来了?为什么我没听到消息?阿姊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路绛枫拉着李绛薇的手走上台阶,“你的问题倒是多的很。”
“我也没想到阿姊能给我那么大的惊喜。”
路绛枫只想姐妹两人说说话,吩咐几个丫鬟退下不用留屋里伺候。等周围的闲杂人等去了,路绛枫端详着眼前的妹妹。
“没有以前那么瘦了。”
路绛枫那双长了薄茧的手,轻轻的摸着李绛薇的脸颊。
“皮肤好了不少,眼睛也亮了。”
那双乌黑的双眼将李绛薇从上到下扫视一番后,嘴角微微翘起,轻启双唇道:“身上的‘光’也不像以前暗淡微弱。”
光?
这是什么形容吗?
路绛枫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脸上的笑容更盛,情难自禁的揽过李绛薇。
“祖宗保佑,你总算没事了。”
情绪来的突然,李绛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坐在那任由路绛枫抱着。过了好一会,路绛枫才松开手,恢复常态。
“才几日不见,阿姊就这样想我了?”李绛薇打趣着,试图掩盖自己的迷茫。
“可不是?这个家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要是娘亲和阿娘都在世,还要多两个替你担心的人。”说罢,路绛枫点了点李绛薇的鼻子。
路绛枫的娘亲,想来应是原配路氏。可李绛薇不是很明白,路绛枫话中的阿娘指的是谁。会替自己担心的,又已过世的长辈。李绛薇只能想到原主的生母周氏。
周氏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路绛枫喊她阿娘?
李绛薇的心中早已激起千层浪,用着从前在游戏中修炼出来的演技勉强压制外漏的迷茫。
“看过昨天送来的信,我挺高兴的。你长这么大,总算是有几个朋友了。”
路绛枫将李绛薇脸颊边的鬓发撩到耳朵后面,这般亲昵的举动让李绛薇有些羞涩。
“你和芸儿,都是大姑娘了。”
这对双生姐妹,是路绛枫看着长大的。
“最近除了赴宴,还做了些什么?”路绛枫笑道:“例如书本的后续?写的如何?”
“阿姊快别提这个!”
原想着是姐妹相聚,没想到却是来催稿的,李绛薇惶恐不已。
“要是奶奶知道你写了小说,她准高兴。可惜她老人家在荥川休养,你又不能出京。要不然我就带着你去澴涘拜祭娘亲和阿娘,再去荥川见见奶奶。”
荥川和澴涘都在淮州郡内,都有路氏族人在这两地居住。路氏的子弟又分为外家和内家,这外家就住在荥川。住在澴涘则是内家,也是宗家。
这些知识等闲人不可得知,还是李绛薇在上一世的一位路氏子弟那听来的。
可是李绛薇不明白。她不懂路绛枫口中的老夫人是指淮荥侯的发妻,还是原主的奶奶。若是后者,为何会在荥川休养?更不懂的是路氏和周氏,为何拜祭他们二人要去澴涘?
李绛薇满脑的疑问,现在只能暂时压下。
原本以为自己将安远伯府上下关系梳理清楚的李绛薇,又开始脑壳疼了。
李绛薇不敢深入谈论拜祭的话题,只好抓着路绛枫问起淮州的风土民情。希望通过风土民情打探些许荥川和澴涘的消息,好从中得知些许蛛丝马迹。
而且打听到的消息,新小说也用得上!
得知路绛枫来了安远伯府,李岳然连忙告假回家。父亲回来,路绛枫自然是要去那请安问候的。
对于李岳然而言,大女儿的突然登门令他兴奋不已。听完路绛枫的问安,立即招呼钱氏去准备中午的家宴,还特地嘱咐多做一些路绛枫爱吃的菜肴。就连许久不出潇湘院的李绛芸,都让李岳然请了出来。
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家宴,十分难得。
往后再想去安远伯府,怕是更难了。路绛枫想到这,不禁叹了口气。
一回到淮荥侯府,就有下人来报,淮荥侯唤世子去问话。路绛枫的衣服未换,就匆匆去了书房。
“我听他们说,陛下将你调职了?”
路绛枫没有隐瞒,直接回道:“是。陛下让我在太常寺太卜署、光禄寺太官署和钦天监中选一个。最后我挑了太卜署。”
“太卜署?”路槐礼疑惑问道:“太卜署现在还有实职?”
“太卜署的实权基本移交钦天监,已成虚衔。可钦天监的都是观天象的好手,我一个看不懂星盘的人去钦天监,只能吃空饷。至于光禄寺那边倒是有实事可做,然而不利于我们以后行事。”
路槐礼沉吟不语。
“陛下给我这三个选择,怕是在试探路家与开国圣祖的承诺。不过这承诺,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可太卜署那......”
“太卜署还有东西遗留,何况我的能力去太卜署......未必比去光禄寺要差。”
路槐礼长叹一声。
“老家的玉珠,你可带来?”
“嗯。我打算乞巧那日,试试灵占。”
路槐礼眉头微动,有些担忧的看向路绛枫,“乞巧那天还是同姐妹们一块耍耍吧。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路绛枫坚定的摇头,道:“我打算赴任之后,将太卜署内前朝的留案都看一遍,恐怕最近都没有空闲了。近一月余,唯有乞巧这日灵占最佳。错过乞巧,便要等两个月后了。”
“乞巧毕竟是姑娘家的节日......”路槐礼看着路绛枫脸上的坚毅,不禁有些心疼。
“身为路家子嗣,在行事上从不分男女性别,游玩不差这一日两日。”
见路绛枫意已决,路槐礼也不好再劝。
乞巧那日,解了宵禁,夜晚的街道仍旧灯火通明。斗巧、对月穿针等活动,让平日里寂静的街道热闹非凡。就连淮荥侯府,都能听到外头的鼎沸人声。
路绛枫已在这日屏退下人。她取出玉珠,将系着玉珠的红绳缠于右手之上。路绛枫所在的院子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倾洒在地面上。
路绛枫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口中念道:“朗朗乾坤,煌煌天地,寄身于玉兮叩问世事,颂故日音兮观未来......”
路绛枫口中的句子逐渐变得冗长拗口,随着声声诵念,玉珠渐渐笼罩着淡淡的光华。忽然之间,世界变得安静异常。
没有虫鸣,没有人声,有的只是寂静。
“观世俗人间,看千载岁月!”
双目突然睁开,一声声凄厉的嚎哭撞入路绛枫的耳中,与嚎哭相伴的还有阵阵水声。
惨绝、凄厉、悲鸣!
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法隔绝这一道道声响。
扑通一声,路绛枫倒在地上。
虫鸣和热闹的人声,重回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