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晨光熹微,松延县的大街小巷已经是人群涌动。
一行人用过早膳后,便前往毕府。
林立在街道两边的商铺客栈,陆陆续续开门迎客做生意。
明媚和煦的阳光下,一群忙碌的身影来回奔走。男女老少各司其职,辛勤劳动中的人们,脸上依然挂着喜悦的笑容。
环境虽吵杂喧闹,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心安坦然。
看着眼前这一幅和乐融融,生机勃勃的画面。宋雪染不禁想,这般寻常简单祥和的一幕,若能永远保持下去,那该多好。
经过昨晚的商讨,沈非世决定今天亲自去会一会松延县知府毕永民。
宋雪染跟在一旁,缓缓而行。
眼神时不时的瞄一眼身边的沈非世,昨晚他们都是很晚才睡下,她足足睡了好几个时辰才舍得起身。
可她下楼用早膳时,却看到沈非世修长挺直的身影正立在桌案旁。放在他面前的杯盏里的茶水已经见底,可见他在那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
究竟是起得早,还是压根整晚就没合过眼?
虽然脸上毫无困意的痕迹,双目依旧清冷沉黑,但宋雪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大人昨晚没休息好吗?”
沈非世闻言侧首看她,言语温和的回了一句:“睡不着。”
宋雪染动作一顿,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须臾,嘴角抿起,婉言劝说:“我知道你很在意事情的进展,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否则就变成本末倒置了。”
换做是以前,宋雪染不会去在意这种事情,亦不会如此出言相劝。
可自从沈非世三番两次为她以身涉险之后,出于感恩,便将他视作救命恩人,把他当成朋友来对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她发现沈非世面冷心热。只是表面冷漠,心里却很温暖。
也许是跟常年所处的环境有关,身为皇帝身边的重臣,他对待事物的看法和做法,与常人不同,所以会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清醒和冷静。
嘴上不说,但心里仿若明镜,明察秋毫。暗地里默默行动,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一击。
这样的沈非世会让身边的人心安和信服,不是没有理由的。
犹如冬日里最温暖的那道阳光,炽热并不刺眼,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见宋雪染盯着他的脸出神,沈非世脚步一顿,声音低沉有磁性:“身体不舒服?”
宋雪染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沈非世看了看她,微微颔首,继续走路。
到了毕府门口,望着牌匾上的字体和紧闭的黑色木门,沈非世深黑的曈眸微沉。
侍卫上前敲门。
张晏低声道:“少主,值班的衙役说毕永民深夜突然感染风寒,今日不宜升堂,所以在府里休息。”
“嗯,吩咐下去,留意周围情况。”
“是。”
话落,黑色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瘦小年轻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对方脸上先是闪过一抹疑惑,随后神色戒备的看着来人。
当看到神情淡漠逼人的沈非世时,连忙移开视线,反应有些畏惧。
张晏走过去,语气公式化:“我们是来拜访毕大人的,劳烦通报一声。”
对方闻言顿了顿道:“老爷感染风寒,现在恐怕不能见客,还请各位另择他日再来拜访。”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提前吩咐过他这样做。
看来昨晚的威慑多少还是起了作用,毕永民心虚慌乱,便以身体不适作为借口,命下人今日谢绝所有访客。
身体不适虽不假,但毕永民不是省油的灯。估计此时此刻正在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来应对昨晚发生的那件事。
黄源身亡,他们应该早已知情,否则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放弃对黄源的追杀令。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暗中处理干净,可以高枕无忧时。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旧事重提,这如何让他不感到惊恐万分。
这些年他拼命想要掩盖自己犯下的罪刑,却没想到被人捅了一个窟窿。一旦兜不住,就会身败名裂。
在松延县这个地方,他们可以只手遮天,势力盘踞,为所欲为。
但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心里有魔之人,必将遭其反噬。
张晏回头,就看到沈非世朝他微微颔首。
张晏点头,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枚白玉令牌,交到对方手里:“把这个信物交给你的主子,就说有位沈大人从都城远道而来便可,我们就在这里等。”
对方看到手中的白玉令牌和听到都城两字后,立即转变态度,连忙说道:“大人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拿着白玉令牌转身往回跑。
片刻,年轻男子去而复返,双手用力推开木门。
只见他气喘吁吁跑到沈非世面前,双膝跪地,双手将白玉令牌奉上,结巴道:“小,小的拜见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请,请大人恕罪。”
沈非世拿回白玉令牌:“起身。”
年轻男子踉跄起身,一边让道,一边解释:“老爷在更衣,他让小的赶紧来恭迎沈大人进府稍坐,马上就来。”
一行人陆续进入毕府。
沈非世端坐红木椅之上,并未动用旁边桌案上侍女端来的茶水和糕点。
不多时,一个膀大腰圆,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奔进堂屋。
此人身份不言而喻。
毕永民扑通跪倒在地,语气急促:“下,下官拜见大人。”
沈非世淡淡道:“毕大人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谢大人。”毕永民缓缓而起,神情诚惶诚恐的坐在一旁。期间不停用袖子擦拭脸上的冷汗,眼睛不敢直视沈非世。
松延县这种偏远的小地方,除了偶尔会有商人过来进购商品,一年到尾根本不会出现什么大人物,更别说是沈非世这样级别的官员。
见沈非世迟迟没有开口,坐立不安的毕永民只好主动寒暄:“下官不知大人前来,实在是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沈非世并没有接着他的话,只是道了一句:“松延县你管理的挺好的。”
这番夸奖落在毕永民耳里,自然是很受用的。但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非世这次前来,态度意味不明。
毕永民眼珠子快速的转动,虽然知道沈非世可能是在说反话,但还是才陪着笑脸道:“承蒙大人谬赞,这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沈非世神色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直接挑明来意:“明天,我们会进平原村一趟,到时可能会需要用到毕大人手下的人,不知可否?”
“这个。”毕永民似笑非笑,神情略显迟疑。
正当他犹豫的瞬间,一个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方便的话也不必勉强。。”
“不,当然没问题,大人您想要调多少人都可以。”
沈非世道:“明日巳时,平原村路口。”
毕永民拱手作揖:“下官一定准时到。”
沈非世点头,一行人起身离开毕府
路过转角一家酒楼的门口时,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入宋雪染眼里。
那人身着深色布衫,站着的背影略驼,凌乱的头发披散在两侧,颇显落魄潦倒。
此时正在一个酒摊前等待,眼睛盯着小二手中正在装酒的酒瓶,似乎是在等酒喝。
这时,对方移动身体,侧脸毕现。
宋雪染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可让她意外的不仅是对方脸上醒目的刀疤,还有那只不知何时消失的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