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攸宁的怀疑(1 / 1)殇尽情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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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昏睡的楚思晴,想着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楚思柔,念着老泪纵横的楚江阔,易攸宁只有一个感触:楚家父女,都太不正常了。

父女三人,各怀心思,各有秘密,每一副或冷漠、或亲切、或和善的面孔之下,都藏着另外一张甚至许多张难以揣测的面孔。

“攸宁,在想什么?”洛羽涵在易攸宁的眼前晃了晃,成功拉回了他的思绪。

易攸宁轻轻地握住她乱晃的手,认认真真地帮她清洗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动作是那般轻柔。

洛羽涵脸上微微泛红,娇羞地低着头,任凭他帮自己清洗。

两个人紧靠在一起,默默无言,却依旧能够令人觉得美好,水声清亮,是易攸宁与洛羽涵之间深厚感情的旋律。

岁月静好,令人不忍打扰。

“咳,咳,咳。”

几声轻咳,不合时宜到来的“不速之客”,多少有些不讨喜。

洛羽涵迅速地收回了手,翻了洛其琛一个白眼。

易攸宁倒还是面不改色,简单询问着:“楚庄主和二小姐都歇下了?”

“嗯。”洛其琛难得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笑意,“楚庄主急火攻心,又中了毒,刚刚父亲帮他运功疗伤,总算是有了些起色,现在已然睡下了。思柔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我陪着她直到睡熟了才敢出来。”

“半日已过,只怕楚庄主的毒是无药可救了。”易攸宁擦干手上的水,坐了下来,折腾了大半日,他也觉得有些倦了。

洛其琛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感伤道:“数十年的修为,就这么没了,对他而言,恐怕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然而对此,易攸宁却道:“但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件幸事也未可知。”

洛羽涵收拾好药箱,不解地问着:“此话怎讲?”

“我只是觉得我们以前所认识和熟悉的楚庄主,并不是他的全部,或者说,我们乃至义父,都未曾真正认识他。”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洛其琛倒没有同感,只是他一向信赖自己的兄弟,对于他的判断多少还是有几分信的。

易攸宁道:“说不上来,直觉罢了。”

洛羽涵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要去担心谁:“攸宁的直觉一向很少出错。”

易攸宁没有把握更没有证据,很多事情只是他心中的疑惑,今晨听到的事情他也只是零零碎碎听到了六七分,不敢随意说与他人,于是就只好岔开话题:“对了,思晴伤势如何?”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洛羽涵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带她回来?知不知道要是再拖上半个时辰,她的手就废了。”

洛其琛撇撇嘴:“她一定要先去悠然山庄看看,我拿她没办法。”

洛羽涵有些许生气:“她要胡闹你还由着她闹?”

易攸宁道:“这事也怪不了其琛的,思晴那脾气你也知道,谁能管得了。多亏有你,不然就不妙了。”

说到这里,洛羽涵的神情更严肃了:“哎,我能做的也实在有限,她能不能好起来,多半要赌一赌运气了。”

“运气?”易攸宁和洛其琛近乎异口同声。

“是,运气。”洛羽涵长叹一声,“伤她的是不是独孤家的寒铁剑?”

“不错。”

“剑气至寒,顺着血液进入她的身体,损伤有多严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还不是重点,更致命是,伤口受寒气侵蚀,极难愈合,我现在也不过只能暂时替她止血,随时都会有变化。所以,这几日她身边需要有人寸步不离地盯着她的伤口,一旦又开始流血就要及时上药,能止住一分便是一分。如果三天之后有好转的迹象,那她便无事了;可如果伤口始终在流血,那个时候,就算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无能为力了。”这是洛羽涵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第一有人在她面前病倒她能做的却近乎没有。

洛其琛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纵使她活着,只怕寒气侵体,也会折磨她一生。”

洛羽涵却很坚定地说道:“只要她能挺过去,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寒气从她身体里驱除,只要她活着,我就有信心让她复原。”

“只是这三天,九死一生,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易攸宁望向床边,帘子后的那个人,她又是不是会在意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把她交给别人我始终不放心,这几天我来照顾她,你们去休息吧。”

“你也别太辛苦,累了的时候就叫我们。”洛其琛最在意的还是妹妹。

还是易攸宁提醒道:“其琛,你与她从今往后最好保持些距离,从今天开始你该叫她一声姐姐了。更何况她对你的情意,没有人不知道。你要慢慢适应、渐渐习惯这种身份,哪怕你心中对他仍有歉意。你的心情、你的心意我能懂,羽涵能懂,甚至弦思都懂,可除了我们,其他人,不懂。”

洛其琛明白,他的情意会成为楚思晴的牵绊与负累,拖累她余生,情字这场困局,没有希望,才是她真正的希望。

易攸宁继续说道:“你放心吧,羽涵怎么照顾思晴,我便加倍地照顾羽涵,一定不会让她累坏的。”

易攸宁那满眼的宠溺,洛羽涵满目的深情,大概便是洛其琛此刻最为欣慰的事情了吧。

洛羽涵照顾着楚思晴,两个男人不便在场,退了出来。日头渐渐西斜,总算能够暂时喘口气的他们,在院子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有些事情,他们需要理清楚。

易攸宁随手拽下来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清脆悦耳,虽然没有复杂的旋律,但是可以舒缓紧张的情绪,加上置身于自然的气息之内,疲惫的身心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攸宁,无论什么时候,你都给我一种超然的感觉。”

“哦?我倒没觉得,或许是因为每一次,你都是局中人,我不过是个局外人。”

“别这么说,我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外人。”

“我知道,可是事实如此,难免会有差别。”

尽管洛家上下都将他视作一家人,可在很多事情上,无心的差距,还是给了易攸宁一些失落。他比洛其琛大一点点,性情却要稳重很多,能承担的事情他都会去承担,可是终归有些事情,是他无法取代的。

“攸宁,这恐怕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最漫长的一天。不过短短时间,却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诶,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没事,皮肉伤而已,那人只用了一成力,没有大碍。”

“那便好。”易攸宁顿了顿,开口说道,“其琛,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觉不觉得思晴,跟当年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年?是她出事之前吗?”洛其琛楞了一下,“我没觉得,只是没了武功,偶尔会忘事之外,其他的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随口问问。”易攸宁手上摆弄着刚刚的那片树叶,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他想不通、看不透的时候,就喜欢找几片叶子搓弄,“昨天你为什么会突然出去?”

又是这个问题,洛其琛沉默,他并不想再回答一遍。

易攸宁见他不语,联想起早上见到的和楚思晴在一起郗、杭两位风流公子哥,再加上之前听闻到的一些事情,能够让洛其琛的难以言表的,他大致能够猜个七八分出来了。

“我不是想问你具体的事情,我只想知道昨天你是因为什么突然要出去的?”易攸宁说完,忽然感觉这句话好像跟刚才那句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他又补充道,“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

“哦,我原本在与小沈他们闲聊,提起沈浩,说他去了温柔乡为了一个……”

“所以,是沈瀚无意间提及的?并不是有人刻意告诉你的?”易攸宁赶紧打断了他,他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不错。我想如果我们不提沈浩,应该就不会有人提起那件事,我也根本不会离开雅苑去找她。”洛其琛一字一语都说得很慢,很肯定,“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在雅苑其实完全是巧合?”

“是,却又觉得不是。”易攸宁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思晴会选在你成亲的日子我并不觉得意外,她就是想让你内疚。可是,知道她就是梦兮的人,只有你跟我,按理说如果不是被人告知,你压根就不会知道那件事,可她也没有对你说。”

“她可能就是想让我追悔莫及吧。”

“不是她,而是一直潜藏在雅苑周围的那些人,他们显然就是在等你离开。可是,他们又是如何知道你一定会出去?如果你不出去,那些人难道就不会进来了吗?又或是他们会用别的办法让你出去?”

“为何一定是我?”

“你若在这里,他们未必能够拖延住我们。”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雅苑大动干戈,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去做什么?”洛其琛回来的时候场面的确是很僵持,更厉害的角色来得比自己还晚,明明占有优势却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那个晚来的人何故缺席?

醉翁之意不在酒。

洛其琛恍然大悟,易攸宁频频点头,二人心照不宣,都已有了答案。

很简单,将有关的人困在丘山雅苑,梦魂宫主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摧毁悠然山庄,大火蔓延,却没有人来通知,只怕周围能看到的人都已闭上了嘴。嘈杂热闹的的佳节,又会有多少人在意郊外燃起的浓烟,是火还是其他?

“楚庄主被人下了毒,无法运功,思柔和羽涵武功一般,只需要困住他们就够了,羽涵可以牵制你,剩下的只需要一个人缠住父亲就够了。他们之中武功稍强的不过两个人,如果我在,那么他们根本就没机会。”

“而且,昨天梦魂宫主说了很多很多话,让我们无暇去思考,如果当时他们立马退走,我们或许就会想到悠然山庄也出了事,或许死伤就不会这般严重了。”

“所以,我是一定要走的。”

“所以,就算沈瀚不说,也一定会有人装作无意告诉你引你出去。”

“可未必就是这件事。”

“可这件事最有效、最直接不是吗?”

“你难道怀疑?”

“我只能说,我们的对手,很会选时机。”

“好在,这种机会,并不多。”

“你说,他们放过洛家,是为什么?”

“如果对方只是为了报仇,只针对楚家,那么洛家自然无事。”

“如果对方是恶意滋事,那么在江湖地位上与楚家并肩的洛家早晚也会遭遇相同的事情。”

“还有一种可能。”

“没错,还有一种可能。”

两个人想到了一起。

洛其琛先道:“对楚家赶尽杀绝,对洛家手下留情,刻意去挑拨楚、洛两家的关系。”

易攸宁后道:“楚庄主疑心重,多少会对义父有所怀疑。”

洛其琛又道:“一旦后续再起风波,那么二人之间定会心生芥蒂。”

易攸宁道:“当矛盾累积到一定程度,那么,根本不用他们动手,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洛其琛道:“加上如今楚庄主内力散尽,只怕想法会变得更加偏激。”

易攸宁道:“如果那位宫主所言有七分真,那么我们真的要小心了。”

洛其琛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会说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件幸事了。”

易攸宁苦笑:“我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我们想多了。”

洛其琛拍拍他的肩膀:“是祸躲不过,我们多留心吧。”

易攸宁道:“只能如此了。”

洛其琛忽又提起:“我现在唯一肯定的是,独孤鹰扬与楚家一定有仇,而且极有可能是血海深仇,不然他不会对思晴下死手。”

“为什么不会?”易攸宁并不太懂,可是,还没等洛其琛回答,他便想明白了,“是啊,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又怎么会变脸如此之快,一夜温存的柔情都抵消不了的,怕是也没有再能抵消的了。”

“不敢想象思晴知道之后会怎么想。”

前一夜自己依偎的怀抱,却是自家灭门之案的始作俑者,自己最珍贵的记忆竟然给了自家的仇人,这到底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现实的讽刺?

又或者,只是,自己的选择。

“这一点嘛,我觉得你大可放一万个心,能让她在意的事情,除了你,我还真找不到第二件了。”易攸宁这句话半开玩笑,倒也是事实。楚思晴对于楚家并不亲近,也没有多深的感情,除了有同样的姓氏、流着同样的血脉之外,谁也看不出她是楚家的长女。

洛其琛也不在意他的玩笑,只是有些惋惜:“毕竟她小小年纪在外漂泊多年,多少还是疏远了。”

“亲缘,情缘,说到底,有缘还要有分,不是吗?”

“是啊,如果注定有缘无分,又何必苦苦纠缠?”

“是纠缠还是执念,是挣扎还是放手,一念之间,因人而各异。”

两声长叹。

黄昏时分,阳光恋恋不舍地告别人间,似乎连余晖下的人都变得格外惆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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