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白黎说,你要先走了?”荆晨显然对在外面突然遇杨念感到惊诧,但既然遇见了,有些话便也一道说了就是。
“是,我要先回西境去,处理些事情。”杨念回答道。
“之后呢?”荆晨接着问道。
杨念一怔,荆晨见状便解释道,“我不是想刻意打探,只不过,日后可能见不太多了……总想着,想着能多知道些,也能多照应,你若是不愿说的话……”
相比他的询问,此时荆晨的解释倒是更让杨念觉得新奇。从来是不避讳任何人任何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的荆晨,眼下竟这样忸怩起来,杨念不禁反思起来,难道真是这些日子自己对他太苛刻的缘故?
“我先去嘱咐兄弟们一些事情,之后便想去各处看看,行医救世。”杨念回答道,“也会时常回西境,毕竟受人之托。”
荆晨没想到他如今会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回答。直到杨念觉得气氛平静的有些不自然,问道,“那你呢?”
荆晨抬头望向他,确认了杨念是真的在问他的打算。
“荆家那边,我要回去操持,毕竟出来这么久了,还有很多从前的人,他们都等着我回去,从前的基业,不好就这样抛下了。”
荆晨说的小心,他也怕提及荆家,杨念会有不好的情绪。
杨念只是点点头,“是该回去了,荆家的名声是那么多人兢兢业业挣下来的,不该就这样被丢下。”
荆晨略放心了些,继而问道,“若是路过腾秀山,你可愿意来坐坐?”
杨念一时语塞,只是荆晨的目光真诚,静等着他的答案。
“若你不介意,自然该去一叙。”
荆晨的眼眸中一下有了光彩,“好,那我等着你。”
杨念本是就要作别,却还是回过头来,看着荆晨那依然含着光彩的眼睛说道,“好好照顾自己,也莫要再感情用事,毕竟从此你便是荆家的家主了。”
荆晨万万没想到杨念会对他说这些,一时竟忘了回答,怔在了原地。待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杨念已经走出去十步远了。
“哎……思彻,阿念!”
杨念顿住了脚步。
“保……保重。”
杨念的脸泛起一丝笑意,只是并未回首,只是冲着身后轻轻摆了摆手。
其实他何尝不期待着重逢的那一日呢?
对于荆晨,他经历过离别仇恨,但到底他依旧是自己此生第一个如此放在心,也愿意全心信任的知己。
若白黎后来是并肩作战下的同袍情义,那荆晨……杨念一面向前走,一面想着。可能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会有相见之日的,流岁温柔,静待便是。
相较之下,元晞和千越这次是决定偕行了。
“我想先去看看我父亲。”元晞对白黎说着自己的打算。
“好。”白黎并未反对。
元伯升自从获罪回乡之后,元晞其实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也是有些心结在,也是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
而今历尽人事,终究是放下了许多,就算顾念着仅剩的一点亲情,元晞觉得自己该去看看。
“然后我们想去陵安城。”千越道,“奉陵是再也不想回去了,但陵安毕竟也算是有许多值得留存的记忆的地方。你们都不在那里,但我觉得总该有个人去守着。”
“好,她也会高兴的。”白黎道,此时薛琬被他喂下了调养的药,正在沉睡着。
“我们……也会来看她的,一定。”千越接着道,“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多等我们几次。”
这话说的元晞鼻尖又是一酸,但在白黎面前还是强行忍住了。
“或者你们过些日子就来找我们。”千越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到了陵安就开酒楼,像是锦玉楼那样的。”
白黎点点头,“那便一定要去捧场了,不过依照你的这被奉陵大街小巷养出来的嘴,定然是全天下味道最无可挑剔的酒楼。”
元晞见二人玩笑,便也强行收了心中的那一份凄然。
晨露未晞,二人就此别过。
接连送走友人,薛琬只玩笑地对白黎说,“实在是清净太多了。”
二人结伴,在大虞和南佑的边境之地徘徊了数日。
薛琬及白黎行至一处依山傍水的小镇,又看见了一处卖木雕的摊位,这次倒是没有一个拿着木剑的女侠了,却好巧不巧地在众木雕之中看到了一个长衫玉立的才子。
“你看这个,像不像你?”薛琬把那才子拿在手中,向着白黎晃了晃。
白黎笑着点头,“你说像,就像吧。”
薛琬努了努嘴,显然是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是是是,可没你好看呢。”
说着就要把那木雕放回去。
白黎则是赶紧止住了,“这木雕做的独一无二,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像我的了,我这便买了。”
说着便要去摸钱袋,只是本该一直放在袖中的钱袋,此刻竟不知去哪里了。
薛琬见他作用翻找不见,突然想起来,“哦,我今早出门拿着外面的铺子买了点心,怕是落在客栈了,你快去找找。”
白黎则看向她,“那你……”
“我在这等着,别让老师傅觉得我们是故意不买的。”薛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还眨了眨眼。
白黎笑笑,答应了。
“你在此好生等我回来。”
“好。”
白黎离开几步之后,薛琬便把那木雕留在了原地,嘱咐卖木雕的老人家把这木雕留着,一会儿那年轻人会回来买。
她独行到了一处租人乘船的码头,那里只有一个孩童和两条船在,没有什么生意。
薛琬走过去,“这位小友,这船租么?”
见有人来询问,那小孩立刻来了精神,“租啊,你要租几条?”
薛琬不禁发笑,“我就一个人,还能租几条,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有大人在?”
那小孩摇摇头,“我娘生病,爹今日赶着去抓药了,我爹说反正今天生意也不好,就让我看着。”
薛琬点点头,看那小孩有些不高兴了,便摸了摸他的头。
“那这船我可否自己划?”薛琬问道。
小孩有些为难。
薛琬从袖中掏出一整锭银子,“这样吧,就算我买你一条船了,你只看着另外的船就好。”
小孩想了想,又看了手中那足以买下他们这一条独木船的银两,最后点了点头。
薛琬点了一下那小孩的鼻尖,便要去自己撑船。
那小孩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这位姐姐,可别划太远了,这河通往深山,里面据说有巫婆要吃人的。”
薛琬露出灿然的笑,“知道了,多谢你啊。”
镇的人依然熙熙攘攘,那孩童只顾着看自己新得的银两,却不想因为这几日天气繁复,河很快起了雾,那刚刚还对他笑的既大方又好看的姐姐,已经看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