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人见林伯手里的玩意儿实在厉害,正转身要跑,奈何没能跑过那铁丸子,瞬间脑袋便炸开了花。
头儿都死了,剩下的也不足为患,我与言俊山合力将他们挨个宰了,这才支着腰歇一会。
这一歇才发现,我手下那几个暗卫死了个精光,只剩三两个炎卫还在喘气儿,这一战,我倒是亏大了。
“吓——”
林伯将那铁疙瘩朝我一扔,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好多年没这么累过了,真是人老了,腰板子都不行了!”
我看那玩意儿不大,随意伸手去接,谁知它竟沉的很,若非我及时运了内力护住手臂,只怕当场就要被压折了。
言俊山看了我一眼,似是不信,“瞧你那样儿,真有那么重?”
“不信你试试?”我朝他抬了抬眉,轻笑。
“诶,不了不了。”言俊山瘫倒在地上,一副快不行的样子。
我四下看了看,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布将那匣子包起来,提在手上,见言俊山还能和和气气与我说话,便问他:
“你的弟兄都没了,不怪我?”
言俊山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因为一身伤,动一下便疼的龇牙咧嘴。他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冲我笑了笑,那笑意悲戚冷然,“我们这些人的命本来也就是偷来的,前些年饥荒时早该死了,何况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你。”
我不语,俯身欲将林伯从地上搀起来。
“你别动我,我且坐在这歇会儿,”林伯将我的手挥开,嫌弃道,“一身血腥味,熏的死人。”
我只好将布包放在他身边:“你坐在这里,面对着一堆烂脑袋碎身子,倒是惬意了。”
“得得得,你还是去瞧瞧你那小护卫吧,莫待会让人剁成了渣。”林伯将衣摆收了收,挪了个地,坐到了高些的土坡上。
我见林伯确实累着了,便唤那三个炎卫留在此地护着他。
“你还能走得动么?咱瞧瞧你那些退走的弟兄去。”我经过言俊山时,顺道踹了他一脚。
他睨了我一眼,认命道:“能走。”
我并不知他这里私留的避难所在哪,还是带着他快捷一些。两人往后穿行,却见一路上钵盆倾倒,农具横陈,就连屋舍两旁新架的瓜架子都被方才他们逃窜时尽数绊倒了,使的几株稚嫩瓜秧平白被折了腰去。
“可惜了这新栽的作物,”言俊山看着这满院苍凉混乱之景,叹了口气,“往后这大王寨,便算是没了。”
我未曾体会过这般感觉,更不知如何安慰人,索性装聋作哑,不言语。
断空山天寒地湿,今个儿出了一天好太阳,水汽蒸腾了几分,云雾重,此刻日渐西斜,景致也朦胧起来。
闷沉的山风起了一阵,搅散了绕在前面一片矮林里的轻雾,似是带了几分腥味,让我本能地警惕起来。
沐秋去了那般久还未归,定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只怕这里还设了伏。
言俊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踏进林子里。
我见他刚踏了一脚进去,身子便僵了一僵,于是从他身侧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低矮林子里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放眼望去全是些妇人和孩子,想来就是方才先送走的那些,就连护送她们走的那几个大汉也被人削去了脑袋。
尤其下手之人手段极其残忍,这一地竟寻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来,皆是些断肢残躯,肺腑肚肠,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刃剁成了碎块。
难怪他觉得难受,这般情景便是我也觉得残忍。
我这人下手从来不拖沓,不像他们宗门之人一样,讲什么招数要行云流水,动手时身姿要优雅,我素来是能一招毙命绝不多施展第二招,是以我素来懒得使这些诡谲的手段。
“这些人断肢伤处整齐利落,想是被人刹时斩去的,”我大致扫了一眼,便知道了是谁的手笔。
言俊山红了眼眶,身子微微战栗,声音低沉得可怕:
“我曾觉得,人活在世,本就是在同上天借这短短一世的时光,终有一日要尽数归还,所以对于生离死别之事看得很开,今日,我却觉得,实是天地不仁。”
“若天有情,何故称做天?都称天公无私,正道浩荡,不过是那些上位者统领人心的手段罢了。但凡想活在这世上,少不得嗜血杀戮,明争暗斗,你如今能明白,也好。”
我见他状态不佳,想是帮不了我,索性运起轻功沿着这些尸首自去寻寻沐秋的踪迹。
看他们的死状,应该是一路在往后山跑,结果被人从身后赶上取了性命,单从数得出的脑袋来算,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这四周除了尸体周围的树枝低草被斩断,其余地方并无打斗的痕迹,就连沐秋几人的半片衣角都没寻到。
看了个大致,没什么新发现,我便退了出去,林子入口处的言俊山已不知所踪,我也懒得去寻,便折返回去找林伯。
“咋样。”林伯见我回来,撑着地站起身来。
此时天色朦胧,湿气又重,夜露已下来了,林伯的肩头鬓发上落了一片细碎银珠。
我伸手替他拂去,手心触到一片微冷的湿意,“未曾寻到,更深露重,莫夜行了,且在此将就一晚罢。”
林伯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意见。
那三个炎卫已将这一片的尸体处理干净,看着没那么骇人,腥味也渐渐散了去。
随意在之前歇过的屋子里寻了几口吃的便歇下了,只是一直没看见言俊山的身影。
约摸午夜时分,月色正浓时,三五道粗重的气息进了屋内,正是沐秋和出去打探消息的炎卫。
我坐起来,看向她:“如何。”
“回少主话,今日劫走顾林的确是媚娘,那些傀儡和杀手也是媚娘派来的,至于顾林,已被她带去了莫城。”
沐秋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身上的血腥味染了夜间的寒气有些凝重的感觉,想是伤的不轻。
她咳了咳,喘着粗气,“属下当时带人去查探时正遇上七巧的几个手下回去复命,便一路尾随她们到了山脚下,果真见到了七巧和一个生的极其妖媚的女子,属下猜测她便是媚娘。”
“正听得她们说了句已传讯与顾清风了,属下和那几个暗卫便被发现了,幸得联系上外出打探消息的炎卫,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她说的与我猜的差不多,只是我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她们两人都在断空山山脚下?”
“是。”
我支着下巴,觉得事情愈发有趣起来:“她们既然都到了,也知道我身边就只有你们几人,为何不直接对我出手?”
“这……”
沐秋愣了愣,低声答道:“属下不知。”
我轻轻一笑,眸子里染上一层狠意,“你不必知道,都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是。”
沐秋退了下去,那几个炎卫也自去处理伤口了,屋子里静下来,还能听见隔壁林伯那此起彼伏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