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吃饱喝足,带着一大堆东西偷偷溜回王府时,王妃的花车和仪仗队也已经被青筠迎进王府了。不过沐秋还得跟着青筠一起去府内宗祠跪拜香,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思慕院。
按规矩,王妃入宗祠拜了先祖后便能休息片刻,虽说按规矩,是不能入思慕院的,但青筠已允了此事,也算是默许了我偷梁换柱的行为,自然没人敢说道。届时我便可以趁机与沐秋换回来。
晚宴之前,是拜堂礼。拜堂礼在花堂举行,亲人长辈坐于首席受第二拜。三拜过后便是接受亲朋好友的祝词,然后送入洞房,等着王爷宴请完客人来揭盖头。这一过程少不得与别人交谈应和,虽说还是戴着盖头,但那盖头只是一层薄纱罢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面容的,那一屋子可都是人精,不比花车游行时无人能近看,若沐秋露出什么破绽就不好了。
今日的晚宴申时开始,一直到戌时才结束,不过青筠身为新郎可以在酉时回房。
几日不见,整个思慕院张灯结彩,处处点着宫灯,挂着大红绸,喜庆得很,险些晃了我的眼。就连那一丛丛开得正艳的刺玫都被下了几分娇媚之色,失了往时风采。
我指着那些大红绸,险恶道:“过几日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拆了,难看至极。”
赤溪道:“是。”
阿娆亦是一副嫌弃的模样,道:“这些可都是青阳王那位好侧妃置办的呢,别说这里了,你待会去看看那卧房,更是惨不忍睹。不仅是帐幔珠帘,就连地的白绒毯都换成了火红的毛毡,妆台也被挪开,换成了供台,头摆着一对儿腕粗的龙凤喜烛,被子里也全是花生瓜子。”
我想想那个场面,有些不敢看,便道:“你自己回房吧,我就不去了,我去一趟雨休那儿。”
阿娆了然地点点头,欢快地领着那些搬着东西的炎卫回了房间去清点她那些东西,我则带着挑的那两个发带去寻顾清风。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方才在街看见时,便想到了顾清风那日一身蓝色衣衫的模样,觉得他带着一定好看,就买了。
虽说那日是顶着雨休的脸,不过,一身清婉如风的气质却是他独有的。
我寻了过去,果然看见顾清风在房间门口的空地侍弄药材。那里架了个专门晾晒药材的架子,头已经晒了不少,品种十分多,而他正一一翻看那些药材的情况。
我道:“这种小事吩咐那些属下一声,他们自会帮你做好的。”
见是我,顾清风行下手中动作,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你以为我在花车是么?”
我将袖子●app下载地址xbzs●里揣着的那两个小木盒抛给他,一掀衣摆在门口的木阶坐了:“嗤,我又不傻,那大婚之礼十分繁杂,一套礼数程序下来,能生生把人磨死,我可不想去受那份罪。对了,这几日你可换药了么?”
顾清风将那两个小盒子收了,放在袖子里,并不打开看,只道:“能换到的地方都换了。”
我微微蹙了蹙眉,这意思就是后背那些伤口已经三天没换药了是吧?
“我不在,你让赤云赤翼帮你换药也是一样的,他们是炎卫,并不会泄露消息,且又是男子,应该比我更方便才是。”
顾清风道:“我不喜欢与别人触碰,反正身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不换也不妨事。”
我忍不住道:“你这却是什么道理?”
见他不语,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站起身来,扯着他的衣角往房间里走,“罢了,是我欠了你的,走吧走吧,我金贵的顾先生,先去换药再说。”
“怎么,这三天没换了,也没见你惦记惦记,”顾清风轻笑,眸中尽是揶揄,“这青天白日的,却想起来给我换药?”
我没好气道:“还不换,想等着伤口烂掉么!”说完,我将他扯进房间,把门合便要扒衣服。
顾清风伸手扣住我的手腕,笑道:“这样不太好吧?”
“……”这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搞得我都以为自己像是要和他做什么事似的!
我挣脱他的手,扯着他的衣摆走到桌前坐下,道:“你别乱动,早些换完药,我待会儿还要去拜堂呢。”
顾清风的脸色忽的沉了下来,脸笑意尽收,淡淡道:“你去罢,这药不换也没事。”
前后态度转变之大,让我咂舌。
我伸手把顾清风脸的假面扯下来,勾着他的下巴道:“顾先生这是吃醋了?”
顾清风微蹙着眉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怎可随随便便与人拜堂?”
我收了手,歇了玩闹的心思,道:“又不是真的成亲,要什么紧。”
说着,我弯下腰,将顾清风的腰带解开放在椅背,把外衫和里衣层层扒开脱下,露出整个后背。
背的伤口已沁出了血色,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我伸手摸了摸,纱布红色之处一片硬结,血色暗沉,想必是早就沁了血却并未换药,顿觉服气。
“顾清风,你这伤口还真是三天没换药了啊,你看看背这惨不忍睹的样子,就不能自己拆了重新裹一裹吗?我就不信你一个大夫,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顾清风理直气壮地吐出三个字:“不想换。”
“……好吧。”
我拿了药剪把他背的纱布剪断,缓缓揭开。有些地方纱布已经跟肉贴在一处了,直接撕掉说不定会把新长出的肉一起扯下来,所以我只得动作轻缓地一边用清水润湿一边慢慢把纱布与伤处分开。绕是如此,依旧被我扯下了不少痂皮。
这伤确实难办,痂皮掉落的地方立刻鲜血直流,我必须立刻清理伤口,撒止血的药粉。
所有的纱布都拆下来后,我额头已不知不觉沁了一层薄汗,倒是顾清风,整个过程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还在发闷气还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我拿了擦洗用的药酒,一边擦拭着伤口以及周围的皮肤,一边问道:“疼不疼?”
顾清风道:“没事。”
只是这两个字听起来颇有一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感觉,十分生硬勉强。
我只得放柔了手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皮肤擦干净,待药酒痕迹淡去后将伤处抹药膏,轻柔地缠新的纱布。
说实话,除了给阿娆以外,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换药如此小心谨慎。虽说已给他换了几天药,但都是随便弄一弄,许是这次心里终于生出了些许愧疚,下手便注意了一些。
我把纱布头埋进他腰间的纱布圈儿里绷紧,又寻了新的里衣和外衫给他换,这才道:“行了,已经换好了,你这伤好的可真是慢,若是我的话,十天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你这竟然还在出血。”
他理了理衣襟,自己系好腰带,道:“原本是不会这么慢的,只是体内残余的毒性已经入了肺腑,一时间清理不干净,只能慢慢调理,所以伤口也就愈合得慢了。”
闻言,我有些惊讶,一边净手一边问:“那林子里的东西真有这么毒?连你都解不了吗?”
顾清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打开了我给他的盒子。
“这是……”他伸手将盒子里坠着蓝色流苏的发带拿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给我的?”
我扫了一眼,见他正捏着发带仔细瞧,便道:“是啊,先前与阿娆去集市,看见以后,觉得挺适合你的,就给你买下来了,另外一条比这个简单一些,平时就能带着。这条虽然好看,但比较繁杂,还是配华贵衣裳才好。”
他垂了眉眼,温声道:“多谢。”
我甩了甩手的水珠,道:“喜欢就成,我先走了。”
说着,不等他回话,便推门出去,准备先去卧房等着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