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眯得舒服,忽闻得外面一人喊道:“王爷,王妃,已近南城了,可要入城歇一歇脚?”
听声音,似乎是蔺若衍。
青筠这才收了还在为我揉捏脖子的手,答道:“歇一歇罢,已近午时,再走的话只怕大家都受不住,晚些时候走一趟夜路便是了。”
“是。”
听完他二人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我已没了睡意,睁开了眼睛。直起腰动了动脖子后发现已经好了不少,惊喜道:“你帮我揉完果真舒服多了!”
青筠朝我举起了手腕,道:“王妃是舒服了,本王为你捏了这么久,这手都快断了,王妃难道不好好感谢本王一番么。”
瞥见他眸中浅笑和嘴角似有似无的弧度,我知道他是在跟我闹着玩,于是讨好一笑,娇声道:“就知道王爷对我最好了呢!”
青筠被我忽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惊得嘴角的弧度都掉耷拉了下去,凤眸一斜,“这就算感谢了?”
我两手一摊,无赖道:“不然呢,王爷还想怎样?本王妃如今连人都是王爷的了,也没什么好给的了。”
青筠长眉微抬,提醒道:“已经快到南城了,王妃娘娘还不整理仪容么,难不成就要摆着这幅鬼样子见南城的百姓?”
“……”险些忘了这一茬。
我看了看那堆被我丢在角落里的东西,颇觉头疼。
这脖子才刚好一点,又要一一戴回去,不是折磨人么,关键是,我也不会戴那个金冠呐!
青筠仿佛看懂了我的难处,道:“这会儿又不是参加祭天仪式,不必穿那么繁琐,你便是穿一身常服也无人敢说你半句。里间的床下有两个暗格,里面放了一些我们两个的衣裳,你看看要不要换一身轻便的罢。”
外面又渐渐喧闹了起来,多半是已经进了南城了。
“罢了,就这么着吧,总不能你穿一身礼服,而我却穿一身常服,让人看了笑话。”
我想了想,索性把发髻拆散,自己动手盘了个简单的头发,把金冠丢到一边,挑了最华丽的那几支簪子簪。
青筠弯腰拾起那件被我丢开的礼服外袍,领着领子抖顺了,帮着我穿在身。
我一边从配饰堆里挑出轻便的挂在身,一边道:“我就问你,我这衣服是不是比你的重?而且这一身,比次的婚服还重。”
青筠正帮在我把其余首饰收开,以免让人看见车厢内的狼藉,闻言,赞同道:“确实很重,待会儿你还是换一身罢,而且衣摆太长了穿着也不方便。”
两人刚弄完,马车便停了下来,我立刻挨着青筠坐下,挺直了脊背。
不多时,车帘从外面被人掀开,青筠率先出了马车,然后回身扶我,动作优雅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手心里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我十分配合地回以一个浅笑,随即站起身,顺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下车后,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车马仪仗正停在南城的城主府前,打头阵的那些士兵已经将附近清理出来,就差把城主府围起来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们都离得很远。
阿娆和灼红已下了车到我身侧站着,发现我头没有戴金冠后,阿娆悄悄递了一个揶揄的眼神给我。
这时,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人几从城主府里迎了出来。
此人脸颊狭长,皮肤蜡黄黯淡,满头花白,没有用发冠束发不说,身还穿着一件十分普通的灰色长袍,那袍子没有花纹,却东黑一片西黑一块,看起来十分像街头贩卖烤红薯的老翁。
别说,他身还真有一股柴火味,好像刚烧完火似的。
那人走近后,躬身行礼道:“下官白令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青筠拧起眉头,“白城主,你这是?”
原来这人便是南城城主白令,只是,他好歹身为一城之主,为何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人,发现他除了仪态端正之外,看起来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
白令干笑一声,道:“让王爷笑话了。下官方才在生火,是以仪容不整,闻得王爷车马入城,臣本想换身衣裳,可又担心这一磨蹭便迎接晚了,惹王爷不高兴,所以便这般模样出来了。”
我觉得他这人挺有意思,便道:“无妨,白城主性情直爽,我与王爷自然不会怪罪。只是这些将士们走了半日,还需劳烦城主安顿安顿。”
“多谢王爷王妃,”白令又一拜,“还请王爷和王妃娘娘放心,这些将士下官定会安置好,还请王爷王妃移步入府。”
说着,他带着手下走到了一边,抬手示意我们进去。
青筠没说什么,带着我率先入了城主府。
身后,问得白令又道:“元大人,请。”
“白城主请。”
听见这声音,我回首看去,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元明霁。今日他没穿白衣而是换了一身黑红朝服,与北疆官员的衣服是一样的,难怪我先前没认出他来。
青筠见我朝后扭着脑袋,问道:“怎么了?”
我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道:“元明霁的衣服为什么和北疆那些官员穿的衣服一样?”
青筠笑道:“那是凌云官服,北疆也是凌云疆土,他们的衣裳自然是一样的。”
“哦。”我点了点头,却发现身侧的灼红似乎在憋笑。
我不悦道:“你笑什么?本王妃先前对这些并不熟悉,不知道又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灼红连忙摆手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不是在笑这个,奴婢是在替娘娘高兴呢,王爷对娘娘可真有耐心,让人羡慕。”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灼红,“是么?”
灼红道:“那当然了!奴婢也算是跟着王爷有些时日了,还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般有问必答的,唯有娘娘能享有这份殊荣。”
见她一脸真诚,应该不是在骗我。可实际,青筠也未必就是偏爱我,他不过是看不后院那些女人,所以懒得跟她们说罢了。
而我却不同,他既然要表现出宠爱我的样子,那就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不依着我;再者说,我与青筠其实是合作关系,也算得平起平坐,未必就比他地位低,这般无关痛痒的话问一问,答一答,也都没什么要紧的。
见青筠没说什么,我猜想,他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
白令的这个城主府虽然大,但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简单,几乎可以用寒酸来形容。怎么说呢,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后院一样,既没有带着精美雕饰的梁柱也没有珍稀的花卉,更没有装饰用的古玩瓷器之类,装潢十分简单。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走了这么久,这府内竟都没看见几个丫鬟。能做到如此,要么这白令就真的是个廉政为民的清官,要么就是个无所不用极其的贪官。
想必是另安排了人了安置元明霁等人,白令很快跟了来,亲自带着我们到了东厢房,道:“宅邸简陋,还请王爷和王妃不要嫌弃。”
我笑问:“白城主管一城之民,为何会过得如此清贫?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趁此机会与王爷说一说。”
白令摇摇头道:“王妃此言差矣,下官并没有什么要与王爷说的,承蒙王爷恩眷,南城【】这些年一直雨顺风调,收成很好,百姓生活富足,十分安乐。”
我道:“那城主这是……”
白令笑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藏富于民,才是最好的治理之道。”
闻言,我下意识转头看向青筠,想听听他的看法。青筠点头道:“白城主掌管南城多年,治理有方,此种治理之道确有其中妙处。”
见青筠也对白令赞不绝口,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能得青筠一句好话可不容易,这白令倒有几分真本事。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走来,朝我们行礼后,道:“城主,您的那两位老友准备离开了。”
白令也不顾我和青筠还在,老脸一皱,道:“怎么这么快?这两个家伙,先前还说要在府长住,这才多久就要走,莫非是诓我的不成!”
那下人还没接话,院墙后已现出两道身影来,我定睛看去,却是忍不住弯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