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赤溪便恭声问道:“少主此来有何吩咐?”
我道:“你可还记得次在断空山时我让你查的那个林伯。”
“记得。”赤溪点头道:“后来我又查验过他的身份,他应该就是著名锻造大师,阳向幽。”
我道:“你再去查一查阳向幽的生平事迹,还有他的夫人,应该是姓林,此事务必做得隐蔽一些,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再派几个本事好的盯着他们二人,看看他们最近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如有异常,及时来报。”
赤溪点头应了。
我想了想,又道:“他们应该还有个女儿,四岁时弄丢的,如今约摸十六七岁,此女有个怪病,就是闻不得柳絮,一闻便会浑身起疹子。你吩咐炎华宫各处堂口以及暗线,让他们找一找看有没有符合这个条件的人。”
答应林伯母的事,还是要做到的,毕竟不管他们是不是算计我,破月都是实实在在在我手里的。
“是。”
赤溪在我面前似乎只会点头称是,我也习惯了,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后,想着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回城主府,我便寻了个地方坐了,问道,“沐秋如今到何处了,一路可遇到什么事没有?”
今日一直与青筠在一起,倒是没时间过问一下他们的情况,连折子都没来得及看。
赤溪道:“今晨方收到沐秋的消息,说是这一带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如今她已带人往下一处地方去了。”
我点点头,道:“让她早些去天赐城那边打探打探消息,把形势摸清楚,再派人看着点虞城那边,我担心华陌还是不肯罢休,暗地里使什么阴招。”
赤溪点头应道:“是,少主。”
见他问一句答一句话,就知道说“是”,我觉得有些好笑,道:“你不必如此拘谨,先前之事,我自有定论。我如今内力被封,又带着斗笠,那几个紫衣亲侍没认出我也是常理之中,处置他们一来是为了立威罢,二来是担心他们传出不好的消息去。
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不会将此事怪罪到你身。”
赤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些许意外,随即道:“少主,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在少主面前自该谦恭谨言。”
哦,差点忘了,赤溪并不喜欢跟随我,这么多年也一贯是这样的作风,在我面前从来都是绷着一张脸,严肃又刻板。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心下微嘲,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叮嘱道:“我和青筠这一路要巡视各城各县,未出北疆之前,你们自己多注意一些,信件往来不要被同行之人发现了。
虽说我们如今与弑神殿为盟,但毕竟各自为政,还是多加小心的好,除了北疆那边的生意外,不要跟他们往来过于密切,以免日后敌对起来吃了亏去。
对了,晚些时候你让赤云把折子递给我,此行我都要与青筠共乘一车,若是一直避着不看那些消息,那炎华宫可就要乱套了,若实在有什么急事直接让阿娆找我便是。”
“是,少主。”赤溪依旧应得简单干脆。
我收了话头,戴斗笠走出房间,回了城主府。
申时三刻,太阳收了些许燥热,斜斜挂在西天,将树影拉得老长。
辞别林伯和林伯母,在南城百姓的注目下,仪仗队再次出发,我也再度坐了那辆宽大舒适的马车,不过,这会儿我一点也不舒适,因为在马车想要写好折子的批语,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炎华宫的折子都是特殊的纸质,书写时用很细小的笔写也不会渗墨,为了传信简便,呈到我面前的都是比较小的纸张。
我写字虽然不丑,但也不算很好看,尤其现在在马车,哪怕马车行驶得再稳也比不得平地,这时不时身子一晃手一抖,车身震一震的,几份折子的字都写得歪歪扭扭,如同鸡扒,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又写糊了一个字后,我直接弃了笔,瘫坐在椅子。
青筠本来正捏着本书在看,见我忽然如此颓丧,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非也非也。”我晃了晃脑袋,道:“若真是炎华宫出了什么事,我倒是没这么头疼了。”
青筠微一挑眉,“那你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是为什么。”
我叹道:“还不是因为这几本折子,在马车这么摇摇晃晃的,我根本就写不好字,如何能给出答复啊,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了,我可真是有心无力啊。”
青筠笑道:“平日我也要处理不少事情,所以才找人特制了这辆马车,经过改造后它减震效果极好,哪怕是颠簸的路行驶起来也很平稳,怎么会写不了字?”
被戳中了痛处的我沉默了片刻,悄悄收起了自己写过的那几本折子,放在了一边,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不过是先前腰还痛,现在坐着写字太累了而已。”
虽然腰是有些不舒服,但……我是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我写字写不好才会这样的。
“原来如此——”青筠把声线压得又低又缓,一双凤眼半眯着,“先前在白府休息时,你没让人给你揉一揉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
一开忙着应付林伯母,后来又东跑西跑的哪里想得起来自己的腰不舒服。说来也怪,跟寻常女子相比,我也算是身体强健的了,怎么一穿礼服一折腾就受不了?莫非是平日里懒散惯了,一这样绷着就受不了么?
想着反正也写不好,我索性把折子收了,从内间摸出一方棋盘来,朝青筠道:“天天看你捧着本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倒不如陪我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
青筠道:“下一局棋至少需得一两盏茶的功夫,你的腰受得了么?”
我将棋盘摆,又找出两只装满棋子的棋碗,把白色棋子放在对面,招呼青筠道:“无所谓了,动作快一点!”
青筠将书卷一丢,朝我走来,见他动了,我以为他是应了,便捏了颗黑棋落了子。
“你快……干嘛?”
我刚想叫他落子,身侧忽然有人靠近,我下意识一闪,手里的棋碗却被青筠忽然夺走了,我正要开口骂他,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懒腰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反应过来,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青筠钳住我的手坚硬如铁,根本挣脱不了,而我如今又没有内力,完全不能与他抗衡……这家伙的该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对本少主做点什么吧!混蛋!
“别乱动。”
青筠低头看了我一眼,抱着我进了内间。好在马车内够宽够高,他抱着我也不会撞着我的脑袋。
正在我想着该用千机银丝琉璃串勒断他的脖子还是用薄刃划破他的喉咙的时候,青筠却忽然将我轻柔地放在了里间的榻,道:“既然腰疼就别乱动,乖乖趴着,我给你揉一揉,免得你又说我没良心,你帮了我,我却连腰都不给你揉一下。”
这一转变委实让我有些吃惊,只觉十分不真实,眼前这个青筠该不会是被顾清风调包了吧?先前让他捏个脖子都推三阻四的,如今怎么这么主动了?
眼见他蹲下身来,半跪在榻前,竟是真的准备要给我揉腰。我心下一惊,连忙朝榻内一滚,道:“不必了,这点小毛病,我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乖一点,别乱动。”
青筠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了回去,伸手把我反扣在榻,给我揉起腰来。
“……”
这一扣,把我整个脸都压在了榻,只觉鼻子都要扁了。
我努力地把头扭开,不压到自己的鼻子,这一偏头便见青筠一脸淡然地跪坐在榻前竹席,两只手在我背轻柔地按摩着。见我看他,他道:“如何,力度可合适。”
“青筠,你……”候是讨论力度合不合适的时候吗?
青筠微微一笑,“我如何?”
他勾着唇角,凤眼微眯,眉梢眼角都染了几分勾魂摄魄的笑意。
“你……很好。”这厮分明就是在勾引我!不过……我还就吃这一套。
我渐渐放松下来,捏着琉璃串的一根银丝,寻了个合适的姿势趴着,一边欣赏着青筠的盛世美颜,一边享受着他的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