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阿娆端着碗汤药回来了,一入坐便问:“少主,今日为何不见顾先生,他离开了吗?”
听到顾清风的名字,我心尖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不过我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只道:“我们的脚程太慢,到天赐城还要好几天,所以他先过去了。”
还是没说出顾清风已经离开的话,或许是我还盼望着他能乔装打扮成某个人,再度陪在我身边,亦或者是自欺欺人罢。
阿娆并没有怀疑,把药碗递给我,嘴里却咕哝:“难怪呢。”
“难怪什么?”我伸手接了那碗已喝了半个多月的温养身子的汤药,一饮而尽。
阿娆坐下,捡起筷子继续扒拉碗里的饭粒,道:“也没什么,就是自从你次身体不适病了那么一场之后,他便每一日都会寻我问一问你的情况,近几日因为赶路互相见不着,他都是早寻我,可~0@@
今日却没来,所以我觉得奇怪,问一声罢了,原了是先赶路了。”
我有些惊讶:“问我的情况?什么情况?”
阿娆道:“无非是问你今天有没有服药,脸色如何,吃了什么东西之类的。有时候会让我给你做一些养胃的膳食。他还给了我一些药膳的方子,说是常常做一些吃,对身体好。这几日的汤药也是顾先生手把手教了炎卫后,让炎卫提前到我们歇脚的地方煎好,等温凉以后再端过来的。”
我有些意外,心下稍稍感动之余却也十分警惕。
这顾清风盯我如此紧,莫不是想通过阿娆探知什么东西不成?阿娆是个单纯的性子,觉察不出他的目的,很有可能了当,顾清风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所以才会辞行……
我皱眉问道:“那你是怎么答的?他可还问了什么旁的没有?”
阿娆道:“我就如实告诉他啊,无非是吃食什么的,反正也没什么要紧,我便随口与他说一嘴,旁的什么他也不问。不过,这次出行不携带冰镇水果似乎是顾先生提的,说是怕你在车时太热,控制不住多食,对身体不好。”
我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问道:“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阿娆道:“那时候你还在昏迷,顾先生当时便与青阳王提了,只是没想到青阳王果真一点都没带。”
“……”
所以说,我一路热得要死要活还没冷食吃是他干的好事了?这家伙管得可真宽!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朝我行礼道:“王妃娘娘,王爷说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是查消息的人回来了,点了点头,朝阿娆道:“你不用跟着去,待会儿让灼红她们帮忙收拾一下官驿,今晚我们多半要在这里歇息的。”
“好。”阿娆虽然不知道我为何如此断定,但还是乖乖应了。
青筠等人此刻正在官驿的正厅里,蔺若衍带着几个人站在厅内,神色十分严肃,而青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俊美的脸庞布满了阴鸷。
我淡淡笑道:“怎么了,这一个个脸黑得跟染了墨似的?”
见我入厅中,众人躬身行礼,青筠拧着眉头道:“你自己问问他们,查到了什么。”
见他同我说话都如此沉闷,我挑了挑眉,在他身侧的位子坐了,心中倒是对查出来的东西有了几分猜测。
蔺若衍十分有眼力劲地答道:“回王妃娘娘,据查,那个闹事的疯子原是里县富商度枚的幼子,叫做度阑,两个月前,度枚生意失败,导致家财尽散。
这倒也就罢了,从商之人有盈亏是很正常的事,可蹊跷的是,就在一个月前,他们家的生意刚有了些起色,全家老小却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杀害了,而这度阑因为当正好在友人家中做客,所以免遭于难。
可他自幼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家中忽然遭了这样的灾祸,一时间承受不住,所以成了疯子。”
“哦……”我拉长了声线,道:“你们这消息是从市井打听到的?”
蔺若衍点点头,“是。”
我轻轻一笑,偏头去看青筠,只见他正拧着眉头沉思,并不说话,想必是已在盘算背后主使之人了。
见蔺若衍等人还是一副愣愣地样子,青筠有没有解释的意思,我道:“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蔺若衍更是一头雾水,呆呆答了:“里县。”
我看得好笑,便只好一步步引着他们去想:“那么,里县权利最大的人是谁?”
蔺若衍道:“自然是里县县令,北疆是王爷的封地,这里的县、城之分与凌云其他地方的郡县制还是有些区别的。这县令、城主说起来是封官,实际是独揽大权,县内无县衙,只有府衙,城内则设官衙,都由县令或城主统管。”
我道:“你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该明白,你在里县县令的地盘打听消息,能打听到什么?这些消息能流传在市面,为众人所熟知,那定是这县令想让人知道的,是他修饰,整改过的。
你跟着青筠这么久,想必没少做这种事情吧?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密辛不也是要遮掩真相,找个合适的由头遮掩过去?”
蔺若衍总算是明白过来,一人问道:“娘娘,那卑职们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才能探听到真正的消息呢?”
我弹了弹指甲,懒懒道:“自然是度家近亲邻里以及好友这些人。不过,想必他们也都被敲打过,不会轻易开口,你还可以去大型的酒馆茶楼或者青楼这些地方。一般来说,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他们不怕,所以这些地方也正是消息最杂的地方。
不过,我且问个问题,你们出入官驿、打听消息时可有暴露身份或者被人跟踪?”
蔺若衍摇摇头,道:“并无,卑职先前得了王爷的吩咐,行事十分小心,还特意进了一家酒楼,从后院**离开,想必不会有人跟踪。”
闻言,我捏了捏眉心,朝青筠道:“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陆长鸢了。”
青筠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本王不喜欢陆长鸢,只喜欢黎儿。”
我:“……”
众人:“……”
原来青筠说起情(瞎)话来也可以这么没皮没脸!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是里县的官驿,只要你们从正门出入便一定会被里县县令察觉,只要他不傻,都能联系到你们打探消息的事,想必此刻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商量对策了。”
蔺若衍听得半知半解,腆着脸问道:“娘娘,我们查这件事,跟里县县令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想对策?”
这傻小子怎么还没听明白呢?
我耐着性子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度枚能成为里县富商,注意,你也说了,是‘富’商,那么一定是家底殷实,产业多而广,实力十分雄厚,什么生意能让他一夜之间,万贯家财尽数亏损?
你要是想不明白,我给你打个比方,你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根系发达的树,什么风能一次把它的叶子全部刮走,连带着根都刮出来?反正,北疆是没有这种风,你也没见过吧。”
蔺若衍点点头,“那王妃娘娘的意思是,这生意失败根本就是个幌子?实际这件事背后另有缘由?”
见他终于想到了这一点,我十分欣慰,道:“不仅如此,这是里县,所有发生的事都由县令处理,这个命案也一定是县令查办的,只是,看这样子你家王爷是没得到奏报的,为什么隐瞒不报呢?说明此事背后另有隐情。
你家王爷是不会给你剖析来听的,你们有时间站在这里,还不如立刻拿了他的令牌信印去府衙调去此事相关的文牍卷宗,只怕去晚了,就连灰渣子也找不到了。”
蔺若衍闻言,看向青筠,试探着喊道:“王爷?”
青筠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丢过去,干脆道:“速去。”
“是!”蔺若衍等人忙朝我们行礼,匆忙离开了。
这时,青筠道:“你完全不用让他们再去这一趟,反正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我淡淡一笑,道:“是查不到,可这会让背后之人知道你准备插手此事,他一慌张,就会露出破绽。”
青筠道:“如此也好,省得蔺若衍整日在我面前晃悠,看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