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别说了……”
青筠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却把抱着我的手收得更紧了,像是生怕我忽然消失似的。
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鼻尖止不住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滴在青筠紫色的华服上,开出一朵一朵深紫色的花来。
人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人关心的时候受到再大的委屈都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感受到温柔就开始矫情,再也忍不住了。
我以为自己从来不在意这些,我以为这一切早就过去了,我能够坦然面对,可没想到,只是我一直把这份情绪藏得很深,不愿意记起罢了,我根本就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那样不在乎。
如今,哪怕我早已有所准备,可当这些事情被一点一点剖析出来的时候、往事一点一点被我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的时候,我竟是那样的疼,疼得喘不过气来,压抑多年的痛苦和怨恨几乎将我吞噬。
而青筠的出现就如同一块能承载溺水之人的浮木,我下意识便想依赖他,想抱紧他,想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青筠极有耐心地轻轻安抚着我,声音柔缓平稳,是我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柔和,“黎儿,别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般靠在他怀里,我的情绪竟然真的渐渐平稳下来。感受着青筠身上传来的温度和他身上的淡香,我想,不管这一切是出自他的真心还是只是在众人面前做戏,不可否认的是,我此刻都有些舍不得放开这一丝丝的温暖了,真是个会勾人心的人啊。
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后,我觉得有些脱力,又因着女子之事,本就身子不爽利,手脚都有些发软。青筠察觉到以后,便弯下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依旧是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元明霁等人因为先前被我说的话震住了,见着青筠时还没反应过来要行礼,这会儿总算是想起来了。
青筠冷淡地应了,然后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抱得更紧了。
反正最软弱的一面都被他看见了,我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逞强的了,索性也不管他们怎么看了,只安然地窝在他怀里吃着豆腐,小手摸索够了,这才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郁孤是得了我上门找章元英麻烦的消息所以提前返程,可青筠又是为什么?
他应该要和皇上一同带着仪仗队回帝都,然后进入皇宫完成剩下的仪式才对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我吗……
青筠薄唇微抿,眼底一片柔和,“知道你来找车骑将军,我放心不下,所以跟皇上说了一声不去皇宫了,先来接你。”
果然是因为我啊。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勾了勾唇,看着青筠俊美的容颜,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忍不住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虽然这样很幼稚,又很丢脸,完全不符合我平日的作风,可我就是想拼命地抓紧这一丝丝温暖,哪怕只是虚妄,哪怕这一切都不会有结果,就让我再贪恋片刻这一分暖意也好。
青筠哑声道:“我们回去吧。”
听出他声音里微不可察的心疼,我摇摇头,不甘道:“不行,还有事没说完呢。”
现在气氛虽好,可还不是谈论什么儿女私情的时候,我便是再感性,也不该在这个当口上“不务正业”。现在阿娆等人还不知下落,我得从章元英这里撬出些消息来才行,否则帝都这么大,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好。”青筠耐着性子道,“那我陪你把这些都解决。”
我眨眨眼,娇声道:“你还是先放我下来吧,我已经好多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抱着我……有伤风化。”
青筠失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当众哭鼻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有伤风化了?”说完,他还是依言将我放了下来,只是依旧半扶着我的腰。
我轻轻咳了咳,掩去被青筠调戏生出的几分不自在,然后收敛了方才的失态,恢复了往日训人时冷傲的样子。
虽然今日算得上是我十多年来情绪崩得最惨烈的一次,但由于困扰多年的心结解开了,我便也看得开了许多,不再那么偏执。
这会儿看着半坐在地上,早已花容失色的章元英,我淡淡道:“再问你最后一次,阿娆到底去哪里了,你们又对阿娆做了什么。”
章元英苦着脸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青筠道:“今日之事,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倘若章姑娘知情不报,届时谁也救不了你。”
章元英自然明白青筠这是在警告她,当下神色便有些慌乱,但她还是拼命地摇头,一口咬定说自己不知道。偏生这会儿我确实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对章元英强行逼问,更不能让人把她拖走用刑,也只能作罢。
不过,先前唐薰说有一部分护卫是唐府的,那么此事她应该也是插手了的。
我转而问唐薰:“那么唐姑娘知不知道呢?”
唐薰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跟章元英比起来已经是镇定了不少,又见章元英一口否认不知我也没有为难她,底气便大了不少。她与我对视,理直气壮道:“青阳王妃在说什么?本小姐听不懂!”
“好,好得很。”一个个算计完了还想推个干净。
我止不住地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心头动了杀念。不过,她们是该教训,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等我找到了阿娆再教训也不迟。
这么想着,我转头吩咐道:“赤云,去把所有人都散出去,就算是把整个帝都翻过来我也要找到阿娆在哪里,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让章姑娘和唐姑娘陪葬!”
不知是不是青筠在身边的缘故,我这会儿竟然觉得底气十足,颇有一种仗势欺人的感觉。
“是。”赤云躬身应了,转身朝外走去。
只要炎卫在帝都大肆动作,很快炎卫在帝都出现的消息就会被传出去,届时,更多的武林人士会因此聚集帝都,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打着惩奸除恶的旗号想来搅浑水。
这里,我只怕是不能久留了。
“青阳王妃,您如此做,是否有些不妥。”
一直沉默这看完了一切的元明霁忽然向前走了两步,朝我拱手行了一礼,道:“下官去金安寺的时候,确实亲眼见到阿娆姑娘带着一些人欲加害于对章姑娘,若非下官及时赶到,她早已被阿娆姑娘身边之人斩杀了。
下官觉得,您如今下的这个命令委实有些不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她们对阿娆姑娘下的手吗?就算是她们二人曾与阿娆姑娘有过过节,可此事无凭无据,您也不能因此毁了她们的闺名,更不能因此而搭上她们的性命啊。”
听完,我只觉得想笑。
原本以为先前已经劝过他,他会念着阿娆的好谨言慎行,不说帮衬我几句,至少不会拉我的后腿,谁知事情将了,他倒是不甘心似的出来非要再搅弄一番。
这一番光冕堂皇的话听起来虽然没什么错处,可却分明在说这件事全都是阿娆的错,字字句句都暗指我不问缘由责罚唐薰和章元英。所以……阿娆究竟是瞎了眼还是被蒙了心才会喜欢上他这么个蠢货?!
倘若阿娆真的想杀她们,她们二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带人在金安寺为难她们。阿娆又不傻,身为炎华宫护法,手底下这么多人放着不用,反倒自己去动手。
我炎华宫虽然在帝都没有势力,可就带出来这些人那也是顶尖的高手,要悄无声息地除掉唐薰和章元英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事后撇个一干二净,谁也不会料到会是青阳王妃的一个丫鬟杀的,也根本不可能会查到阿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