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下了一场大雨,停了不久,雨水累积房檐不断往下滴落,空气中平添几分寒意。
市井一处瓦房外,几个黑衣大汉手持着木棍,眼前的房中还有烛火闪烁,几人对视,呈弧形将一处院子围住。
为首的叩了叩门上的铁环,敲了两声后,里头传来开门的咯吱声,女人细碎的声音响起:“是你回来了吗……”
大汉默不作声,只是叩门的动作重了一些,屋内的女子叹了口气:“是不是喝醉了,你等等。”
片刻后,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女子刚看到那大汉的脸,神色大变,还没回过神,便被撞到一边。
大汉推开房门,迅速走进屋内,仅由一块花布隔着的内间传来一道女声:“娘,是爹回来了吗?”
谢夫人跌跌撞撞跑到花布前,伸手挡住,声音颤抖的对屋内人道:“莹莹乖,你先别出来。”
屋内没了声音,像是对这副场景司空见惯。谢夫人吞了口口水,看着眼前人道:“你们、你们是来找谢徊的?”
后面的大汉敲了敲手上的棒子,皱着眉说:“那孙子欠了我们赌坊三千多两银子跑路了,个奶奶的。”
谢夫人瞪大眼睛:“你你你、你说什么!三千两银子——”
谢氏红了眼睛,腿一软跌坐在地,那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为首的沉着脸说道:“你也别怕,之前我们几个也来过,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规矩,我们不祸及那孙子的家人,只想问你,知不知道那孙子藏在哪儿。”
谢徊每个月回家的此处屈指可数,谢氏只知道谢徊开了家医馆,却不知道他在沈家做府医,遇见这事,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哭着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他已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过了。”
“他大约是躲在医馆,或者、或者在哪个花楼,我也不知道。”谢氏哭着摇了摇头,她走到房里取出一袋包袱,将包袱里的妆奁递了过去,“我、我就剩这些首饰,您看看,值多少钱。请您宽限些日子,那些钱、那些钱我想办法还。”
为首的大汉打量了两眼,皱着眉说:“你这些东西还不够个零头。你还是好好想想他在哪儿,要是找不到他,我们这祸不及家人的规矩,就不顶用了,毕竟我们都是要吃饭的。”
几个人还算客气,来了也没损坏什么东西,带走了那包首饰,留了个钗子给她。
谢氏想起现如今的处境,不禁有些悲痛,躲在屋内的谢莹撩开帘子走到谢氏身旁,她也有十五了,出落得还算标志,拍着谢氏的身子说道:“娘别担心,上次他们不也来了,最后,最后爹爹不是也还上了那笔钱,不会出事的。”
“上次只有三百两,这次、这次可是三千两啊!”谢氏揪着胸口的衣裳,“那个杀千刀的混蛋——”
……
谢氏这边水深火热,躲在沈府之中的谢徊更是焦头烂额。
沈老夫人给他单独圈了个院子,他不去找外室看儿子的时候,也偶尔住着,他在此处躲了整整一天,门都不敢出。
足足三千五百四十两白银,他听到这数时,差点没翻白眼晕在赌场。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总不能一辈子窝在沈府,眼看着外头黑了天,谢徊穿上了衣裳,绕小路往阮烟阁去。
彭氏喝完了今日的燕窝,正打算睡觉,景穗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姨娘,不好了,谢徊他又来了。”
彭氏头痛的揉着颞颥,“来就来吧,让他进来。去取钱来,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谢徊谄笑着走进房内,“见过彭姨娘。我也不多说了,姨娘该懂了吧。”
景穗取了个匣子跟在他身后过来,彭氏阴沉着脸,接过匣子,怼进谢徊怀中,“这是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告诉你,我身边可一点都没有了,你再问我要,别怪我和你同归于尽!”
谢徊撇了撇嘴,对她的威胁半点没放在心上,他打开匣子看了看,脸顿时黑了。
“姓彭的,你在这忽悠谁呢!这这点银票,你打发要饭的。”
彭氏瞪大眼睛看过去,“你还想要多少?景穗,这里头有多少银子,告诉他!”
“有五百多两呢,姨娘把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你了。”景穗皱眉附和。
“才五百多两……”谢徊咬了咬牙,“不行!太少了!你还得给我加!”
“你赌输了多少?五百两都不够!”彭氏敲着床板怒不可遏。
谢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理直气壮,“这你不用管,反正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晚上,你得给我拿出四千两银子,要是我拿不到手,哼,你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说完,谢徊也不顾彭氏那副死了爹的模样,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阮烟阁。
“四、四、四千两银子……他他他——”彭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在床上。
景穗掐着她人中,眼泪都出来了,“姨娘你没事吧,你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啊姨娘……姨娘!”
彭氏抬手抓住景穗的手腕,眼底凶光毕露,“你、你明早就去万金赌坊,告诉赌坊的打手,就说谢徊躲在沈府!”
“可、可是要是让老夫人她们知道……”
“我那还有些首饰,你去后门通通路,把后门的丫鬟下人全部遣走,让那些人从后门进来!”
景穗迅速点头起身,“是,奴婢知道了!”
阮烟阁的主仆二人兵荒马乱,厢房之上,一道黑影停留半晌,运功离去。
……
惊蛰楼内,楚恒穿着夜行衣,颔首道:“小姐,彭氏已经有所行动,吩咐丫鬟通路,要把后门的下人遣走,明日领着万金赌坊的人潜进府上带走谢徊。”
沈若华低低笑了,“不错。你也去准备一下,必要的时候,帮帮她们。”
“属下遵命。”
次日,天蒙蒙亮时。
后院的小门被咯吱一声推开,景穗为首,身后跟着三个大汉,蹑手蹑脚的走进沈府。
谢徊并非府上之人,院落偏僻,就在离后院不远,四周的院子无人居住。
几人轻而易举溜进了谢徊的厢房,干脆利落的将人打晕,装进了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