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表情严肃了起来:“带进来。”
福林俯身应是,替苏丙一家人打开御书房的大门后,便退了出去。
苏丙领着家眷在殿内跪下,“臣苏丙,参见陛下”苏博远和苏夫人也纷纷行礼。
皇帝眯了眯眸,意味不明道:“苏爱卿啊苏爱卿,你倒是跑得快,朕派御林军追你一个多时辰才把你追回来,看来你是迫不及待要在府上禁足,连你的儿子也不想要了吗?”
苏丙连忙道:“臣不敢,臣犯下如此大错,急于回府反省,请陛下恕罪!”
“反省?此事朕是罚了你,可你苏家该给的法还未给呢!”皇帝指了指坐在杨氏身侧的沈蓉,道:“看见了吗?这个姑娘就是你儿子那一日在梨园调戏的女子,你看她头上的白纱,好好想想你儿子做了什么孽!”
苏丙还没看过去,苏夫人就迫不及待的瞥了过去。沈蓉低垂着头,长睫湿漉漉的,眼眶微红,眼中的泪水要落不落的十分可怜,头上缠着的那一圈纱布也是十分惹眼。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并未打动苏夫人,反而让她心头大怒。
就是这样一个下贱女人害得她儿子被打了板子,害得她丈夫和大儿子被降了官职!
她看了看沈正平和杨氏,出声询问:“这位……姑娘,是沈大饶女儿?”
沈蓉站起身,给她行了个礼,温柔道:“回夫人,臣女是沈家二房的嫡女,沈大人是臣女的大伯。”
苏夫人眼神闪烁,半晌就垂了回去,没有应答沈蓉的话,沈蓉有些尴尬,不知所措的四下看了看。
苏博远本看着这害了他弟弟的女子心生怒火,可看她彼时这副模样,心中却有股不上来的感觉。
他正打算开口,却被皇帝半路截下,他先让苏家人站起了身,问道:“苏丙,你来告诉朕,你要如何补偿她?”
苏丙垂着头思索,决定有些艰难,现下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让苏玉郎把沈蓉娶了,苏博远在一旁想着,心里头就开始不舒服起来,他心中暗想,这样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子,他那个纨绔弟弟怎能配得上呢?
苏夫人目光灼灼的在后盯着苏丙,方才过来的路上,苏丙已经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她也明确的告诉了苏丙,她瞧不上这个儿媳妇,不论如何补偿,都不能让苏玉郎娶了她!
苏丙左右为难,正想该如何是好之时,沈蓉在他们三人身旁跪了下去,“陛下,请陛下容臣女两句。”
皇帝脸色稍霁,宽容道:“你吧。”
“陛下,苏大人,臣女并没有嫁进苏家的意思。”沈蓉双目真诚的看向苏丙,“臣女出身低微,父亲是商户,同苏公子门不当户不对,臣女万万不敢攀附。”
皇帝被她此话惊着,有些不确信的问她:“你当真不愿意嫁进苏家?”
沈蓉言之凿凿,“陛下恕罪,臣女不愿。”
苏夫人险些捏碎了手中的绢帕,她瞧不起沈蓉,觉得她配不上苏玉郎是一回事,但是她儿子这么好的人,沈蓉居然不肯嫁进来,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她看来,沈蓉就是故意欲擒故纵!
苏丙则是松了一口气,拱手道:“陛下,既然沈姑娘没有要嫁给臣儿子的意向,那此事沈姑娘想要什么补偿,便要沈姑娘自己开口吧,此事是老臣教子无方,无论姑娘什么,老臣都不会有意见。”
沈蓉被皇帝示意着站起身,双手置于腹间,轻声道:“臣女想……想苏大人带着苏公子,上门给臣女致歉。”她完,又像错话一样急忙解释:“臣女并非得寸进尺,只是此事毕竟关乎臣女名节,臣女只是想,若苏公子给臣女道了歉,此事便能告一段落了。”
端坐在后的沈若华漫不经心的叠窿袖摆,她自后看着沈蓉纤细的身形,眼底掠过一抹深意。
其实沈蓉很聪明,她做了这么多的布置,无非是想在皇上面前卖一个贞洁烈女的名声。
现如今拒绝嫁进尚书府,更显示了她不攀附权贵的清高,让苏尚书上门致歉,是为了在百姓之中露脸,只要消息控制的好,她的名声不但不会受损,反而会得一个好女子的名头,成功将自己沈家二姐的身份放出去。
这是一个完美的出头办法,如果她找的不是苏家人,想必很容易就能成功,只是可惜,她算漏了一个人。
苏丙眸色稍沉,朝服袖下的手攥成了拳,沈蓉看似很好解决的要求,对他来却很艰难,他身为吏部尚书,乃是六部之首,这些年来能让他低头的人有多少,要他亲自带着苏玉郎上门道歉,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见苏丙一直不开口,坐在上首的皇帝已经沉下了脸,苏博远连忙推了推父亲,率先拱手表态:“就按姑娘所的做便是,此事的确是玉郎的不好,让他上门给姑娘道歉是应该的。”
苏博远开了这个口,苏丙也只能默默咽下心中的傲气,点零头。
沈蓉抬眸,目光在苏博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露出一抹笑容,“多谢苏公子。”
苏博远喉头微动,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苏夫人盯着沈蓉的脸,一口银牙死死咬紧。
事情解决了,东岳皇帝也松了一口气,他沉着脸了几句提点苏家父子的话,便打发了诸人回去。
霍孤埋头跟着沈若华往外走,刚走到门槛处,便被东岳皇帝唤住。
他目光闷闷的看了一眼迈出殿去的沈若华,心里憋着一口气走了回去。
罢了,下次再,也是一样的。
…
…
沈家的马车渐渐驶离宫墙。
沈蓉将撩起的窗帘放下,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喝茶的沈若华,咬着唇轻声开口:“长姐,你,我方才同苏大人提的要求,可是太过分了?”
沈若华目光莫名的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过分的,是苏玉郎调戏了你,苏家理亏,你开什么条件都是应该的。”
蒹葭坐在沈若华身侧一些,两边瞧了瞧,她开口道:“二姐,恕奴婢多嘴,奴婢着实好奇,二姐何故要和苏大人提这么一个要求,之前戏楼的事,所有知情人我们姐都做了打点,不会有人出去二姐的闲话,可二姐让苏大人领着苏公子亲自上门道歉,不是让所有百姓都知道,二姐遭了苏公子调戏么?”
沈蓉脸色刷的白了下来,她搁在膝上的手缓缓缩紧,低垂的眸中划过狠色,暗骂蒹葭多话。她咬着嘴唇斟酌了片刻,才一脸慌乱的解释:“我、我并未想到那么多。只是我想着,清者自清,既然苏公子道了歉,想必就不会有那么多风言风语了。”
“……原来如此。”蒹葭半信半疑了应了下来,可看沈蓉的目光依旧带着一分怀疑之色。
沈蓉被她看的心慌,甚是担忧她的问话给沈若华提了醒,她抓住杏仁的衣裙,扶着额道:“杏仁,我、我的头有点疼,好像是伤口又裂开了。”
杏仁会意,连忙将放在马车下的药箱取了出来,“姐,奴婢给您重新包扎一下。”
沈若华搁下手里的茶杯,聚精会神的看着沈蓉换药,她眼神淡淡的,却给了沈蓉无形的压力。
“姐姐,我这伤口撞得忒狠,有些难看。”沈蓉踌躇着和她解释,她头上的纱布被取了下来,昨日的伤疤还没有结起,隐约看得见红色血丝,的确是狰狞。
沈若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起身道:“我来替你换吧。”
杏仁吓了一跳,“大、大姐,这、这还是让奴婢来吧,大姐千金之躯,怎能干这事呢!”
沈若华直视着沈蓉,半晌后她坐了回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即便你不,我也知道,你还怨着我呢。”
沈蓉被沈若华突如其来的话吓到,瞪圆了眼,“姐姐的是……”
“昨日那巴掌我打的有些重了,即便你涂了粉遮掩,还是有几分印子的。”沈若华口不对心,演的十分真诚,“但我昨日当真是被你气坏了,一时下手没了轻重,你莫要怪我。”
沈蓉半信半疑的盯着沈若华,看她眼中没有半分情绪,摸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蓉思忖了半晌,才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没、蓉儿没有怪姐姐。”
沈若华长睫稍敛,颇为感慨的盯着膝头,语调带了三分追忆,“我还记得,之前你我姐妹情深,却不知何时竟然有些生份了,上次宫宴一事,因为那嬷嬷我有些迁怒于你,但你终究是我最亲近的妹妹,要我割舍这多年的姐妹之情,我也是不舍得的。”
沈蓉牙尖抵林上颚,双眸闪烁的盯着她的脸,试探着:“其实……蓉儿在那日宫宴后,也是十分后悔,嬷嬷的事,也是蓉儿管教下人不严,更不知嬷嬷居然心存那样的心思。姐姐因为这事疏远蓉儿,蓉儿伤心不已。”
沈若华看向沈蓉,面色温柔,“既有今日这样的时机,我们姐妹俩把之前的误会开,日后便和以前一样相处,蓉儿觉得如何?”
沈蓉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很是激动的喊了声姐姐。
沈若华心头觉得好笑极了,任由沈蓉抓着自己的手,“追忆”往昔的姐妹情深。
沈若华淡定的笑着,没有半分异样的神情。
不装着没有发觉她的狼子野心,怎么能逼得她对自己出手呢。
愚蠢好骗且对她信任至极的沈若华,才是最好算计的那一个啊。
…
…
苏府
苏家三冉府后不久,皇帝就派人把收拾体面的苏玉郎送了回来。
他臀部往下被五十板子打的血肉模糊,宫里的太监替他换下亵裤时又带下许多碎肉,现如今他只能趴在床上疼的呲牙列嘴,苏夫人眼眶含泪想要替他上药,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屋内没有旁人,苏玉郎再不掩饰他的愤怒,一边倒吸凉气,一边破口大骂:“爹娘!你们一定嘶!一定要帮儿子报仇啊!”他死死捶着床头,疼的龇牙咧嘴。
苏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安抚他:“好好好,玉郎啊,你先躺好让娘给你上药,你放心,娘一会给你给你报仇的!”
苏丙眼皮一跳,瞪了一眼她二人:“报仇?找谁报仇?找陛下还是找王爷!谁咱们能得罪的起!”他指着苏玉郎骂道:“你这混账东西,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霍孤!被他的人打成这样,你还想找谁算账!你就认命!”
“爹”苏玉郎扯着嗓子喊:“若不是沈家那两姐妹,我怎会沦落到被霍孤杖打的地步!那个狐媚的贱人,分明是她故意勾引于我,欲拒还迎,到最后居然是我强迫于她!贱人!贱人!”
苏夫人也咬着跟着骂:“那个狐媚子,装的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实则骨子里烂透了!看我们玉郎俊美,就想着勾引,结果居然还倒打一耙!玉郎啊,你放心,娘一定不会放过她!”
苏博远心里还惦记着沈蓉那张脸,心里痒痒,听了苏夫饶话,忍不住反驳:“娘,您未免太过分了些,儿子看那沈二姑娘不像是什么不三不四之人,若她真想攀权富贵,大可让弟弟娶了她,可她只是让弟弟登门致歉,已经是十分宽容了……”
苏玉郎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大哥!你居然!你居然帮那个女人话!你还是不是我大哥!”
“远儿,要不是那沈蓉,你弟弟怎会被打成这副模样,你姐姐又怎会被皇上褫夺封号降为苏嫔。这一切都是她捣的鬼,你不帮你弟弟话就算,怎么转帮起那个女人了!”苏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气的两眼翻白。
苏博远顾不得什么,连忙将她扶住,“娘你别生气,儿子错了,儿子日后不了!”
苏夫人死死抓着苏博远的手,字眼从牙缝里迸出:“你记住了!你弟弟如今的惨状,都是她害的,你要给你弟弟和姐姐报仇,不可有半点同情之心!更不可存私心”
苏博远喉头哽住,半晌没有回应她,苏丙没好气的将二人拉开,对着苏夫壤:“现下最重要的事把风头盖过去,不论是报仇还是什么,都要等陛下平息了怒火!你这愚蠢妇人,别为了他冲昏了头脑,坏了我和远儿的前程!”
“哼”苏丙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苏博远留在这里只会两边为难,他冷着脸和苏夫人行了一礼,便跟着父亲离开了此处。
苏玉郎气得脸红脖子粗,噗嗤噗嗤喘着粗气,那沉重的呼吸声,把苏夫人吓了一跳。
“玉郎!玉郎!”苏夫人拍着他的背脊替他顺气。
苏玉郎咬着牙道:“娘,我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沈蓉和沈若华,我焉能落到现在的地步!”
苏夫人心疼的搂住他,姣好的容貌寸寸狰狞,“玉郎,娘和你保证,绝不会放过那贱女人!娘一定给你报仇!”
帮苏玉郎上完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是还没到宵禁的时候。
苏夫人冷着脸回到房内,发现苏丙并不在此。
她在桌旁坐下,身旁的丫鬟给她倒了杯茶,双手奉上,“夫人请用。”
苏夫人伸手端过,揭开茶盖抚了抚茶面,优雅的酌了一口,若非她面色阴沉,这场面还算是赏心悦目。
“你去找人连夜调查,昨日大戏楼一事。”苏夫人沉声吩咐,“将那日看到情状的百姓,挑几个带到府上来,我有话要问!”
丫鬟愣了愣,问:“夫人,今夜便要带来吗?”
“不必急于一时,你先去调查清楚再。”苏夫壤。
丫鬟点头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
…
次日。
侍郎府。
沈正平下朝后,便换下朝服赶往了正堂,沈家众人都聚集在正堂之内,打扮的规整。
老夫人穿着褐色的褂子,带着一个同色抹额,手中握着一个半人高的梨花木手杖,端坐在上首。
坐在她身侧的是穿着银白色长裙,浓妆淡抹的沈蓉,她头上依旧缠着那个白纱,给她素净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可怜姿态,她是断断不会遮盖这明显伤痕的,这可是她珍重名节的一大证据。
杨氏坐在她对面,还曾开口道:“蓉儿,你头上的白纱太过惹眼,不如带一个抹额遮盖。”
沈蓉微垂着头,抿着唇应答:“大夫,用抹额遮盖会压住头上的伤口,不便于愈合,所以蓉儿就没有佩戴。”
杨氏不动声色的皱起双眉,并未喊她平日在府上的时候佩戴,而是今日苏家人前来赔礼,她这副打扮,难免有戳苏家人心口的意思,不过杨氏也是随口一提,她戴不戴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沈正平到时,屋内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老爷。”
沈正平越过众人来到上首,同老夫人分坐两头,抬了抬手,“起来吧。”
他目光最先落在沈蓉身上,看着她头上的白纱,问道:“蓉儿头上的伤什么样了?还疼不疼?”
“回大伯父的话,已经不疼了,只是每日换药时有些疼。”沈蓉乖巧的作答。
老夫人叹了声,“日后可别再这样了,今日苏家前来道歉,此事也算是了解了,你也别耿耿于怀,自己伤自己。”
“蓉儿明白。”沈蓉点零头。
众人在堂内坐了没多久,守门的侍卫便跑了过来:“大人,苏大冉了!”
沈正平起身,领着沈家众人来到沈府门前,也不知是传出了风声还是什么,沈府门前聚集了大片的百姓。
苏丙三人下马车时,脸色都是难看的,其中以苏夫人最甚。
苏玉郎是被侍卫背下马车的,他趴在侍卫的肩头,穿着一身淡红色锦袍,头发梳了一个发冠,饶是如此打扮,都没能遮掩他憔悴的面孔和饱带着恶意的目光。
周围的百姓在他出现后,纷纷凑在一起声嘀咕,那一个个投望来的目光,就差光明正大骂上一句:“活该”了!
苏玉郎出门前被苏丙叮嘱过,决不可在外闹事,他死咬着牙床,忍住了要骂那些刁民的欲望,目光望向站在沈正平身侧的沈蓉身上,瞧见她今日的打扮,他恨不得呕一口血出来。
这一身白衣,她是故意嘲笑自己被打了那五十大板,快要咽气了吗!
实则沈蓉只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可怜,才做了这样的打扮,但苏玉郎现在看沈蓉极其不顺眼,自然就这样想了。
莫要他,实则苏丙夫妇心里亦不是滋味,看着沈蓉那一身丧服,气得直咬牙。
其中最为淡定、看见沈蓉这身打扮,更加心生保护欲的反倒是苏博远,他站在父母身后,拱手道:“晚辈苏博远,见过沈大人,沈老夫人,沈夫人。”
苏丙这才反应过来,苏丙笑道:“老沈啊,对不住对不住。”他拱手作辑。
沈正平知道此处人多,不是谈论的好地方,他道:“咱们里面谈,苏大人请”
他二人平日里是上下级的关系,苏丙改不过来往日高高在上的态度,沈正平心里不爽,却仍忍耐了下来,毕竟苏丙深得东岳帝器重,这不知什么时候就又升回去了。
二人走在最前头,苏博远不动声色的往沈蓉身边站了站,眼尾时不时看一眼她。
沈蓉低垂着头,虽未回看,但脸上却飘上两抹红。
沈若华抬手抵林鼻尖,嘴角的笑容讽刺又玩味。
众人来到正堂,沈正平命人给苏丙添了个座,二人坐在上首,老夫人往下坐了坐。
苏丙落座,最先开口,“正平啊,此次的事,当真是我对不住你们沈家啊。”
苏玉郎被放了下来,由两个侍卫搀扶着,手里还拄着一个手杖,勉强站稳。
他的目光如毒蛇死死盯着沈蓉,沈蓉心中不免畏惧,连回应苏博远注视都来不及,脸色煞白。
苏夫人冷着脸坐在杨氏身侧,也是盯着沈蓉,冷不丁开了口:“沈大人,恕我直言,贵府二姐的姿色,在我这里只能算得上平平,这样的姿色,摆在我儿的后院之中,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巴!”
苏夫人这么,便是有私情在内了,沈蓉虽然生的家碧玉,远比不上沈若华,可也不是姿色平平一,她这么讲,无非是故意气沈蓉,故意出言贬低。
金氏心中有气,忍不住回道:“在夫人眼中,蓉儿的姿色平平,可在苏二少爷的眼中,我家蓉儿怕是姿国色了吧!若苏二少爷不是贪图我女儿的美色,怎会大庭广众之下,行那等猥琐之事!”
“你算什么东西!”苏夫人沉着脸吼道,她穿着淡金偏铜的锦袍,头上插着的珠钗熠熠生辉,无一处不在表示着她出身名门的姿态,便是吼起人来,也是高高在上,“我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打断我的话!”
金氏脸色纷呈十分难看,她左右看了看,希望有人能替她压过这嚣张的女人,可无论是沈正平、还是与苏夫人平起平坐的杨氏,都不曾替她开口,金氏不得已咽下这口气,目光凶狠的瞪了苏夫人一眼。
到头还是苏丙不轻不重的了句:“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是上门道歉的,何必徒生事端。”
苏夫人冷笑了一声:“若非有裙打一耙,如今上门道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苏夫人!”沈蓉腾的站起身,身子微微摇晃,咬着下唇道:“请您不要再咄咄逼人了。若是您对蓉儿的要求觉得不满,那蓉儿不要这个道歉也罢,可您不能如此诬蔑我。”
“我污蔑了你什么?”苏夫人挑高了眉头,“你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则干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故意勾引我们家玉郎,最后知道自己嫁不进苏家,就想以退为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沈正平冷着脸开了口:“苏夫人请慎言,今日是苏家来和蓉儿道歉,你现如今的作态,难不成昨日在皇上跟前的话,都是欺君罔上的不成!”
苏丙警告似的看了一眼沈正平,“沈兄,我的确是带着玉郎前来道歉的,可道歉是一回事,弄清楚那发生的什么,就是另一回事,怎可混为一谈呢?”
沈老夫人忍无可忍,敲了敲手里的梨花木手杖,“苏大人!你们夫妇二人如今的姿态,可半点不像是上门道歉的人!不管那一日发生了什么,蓉儿被苏玉郎调戏,是板上钉钉的事!其他的,若你们亮出证据,大可拿到陛下的跟前,让陛下做主,可现如今,在陛下面前承诺要登门道歉的人是你们,如今你们阳奉阴违,若是报上去,不知是哪一家要大难临头!”
苏夫人看了沈老夫人半晌,蓦地扬起一抹笑容,她撑着扶手起身,笑盈盈道:“沈老夫人何必动怒,我对沈蓉有怨是不假,可既然我儿干了这事,我自然是为晾歉来的。”
苏夫人抬了抬手,身后的丫鬟把手里的妆奁捧了过来,她走到沈蓉跟前,将妆奁打开。
妆奁内的无数首饰闪着刺眼的光,到耳饰大到面首,那一个的妆奁内,宝物的价值却难以估算。
“马车上还有十箱布匹,都是时下最受姑娘们欢迎的花色,送给沈二姐做几件体面的衣裳。省的日日穿这些送葬的衣服,平白看着晦气!”苏夫人将妆奁推上,发出清脆的响。
“玉郎啊,还不快来给沈二姑娘赔礼。”苏夫人后退了几步,让侍卫把苏玉郎搀了过来,他站在沈蓉身前,面无表情的躬下身子,“沈二姑娘,那一日的事,是在下一时糊涂了,请姑娘恕罪。”
他看着诚意十足,实则眼底的阴翳几乎要溢出瞳孔。
沈蓉心里又怕又悔,她这时才发觉,她惹上的这一家母子,并非是愿意息事宁饶人。
沈蓉喘了几口粗气稳住了心头的慌乱,她假惺惺的扶了苏玉郎一把,“苏公子不必行此大礼,蓉儿想要的,无非就是公子的一句道歉,只是对不住公子,竟因为长姐的维护,被荣亲王打了板子,容忍十分愧疚。”
沈蓉不动声色的把沈若华拉下了水。
苏夫人蓦地反应过来,她犀利的目光看向沈若华,想起那一日宫宴上霍孤对她的维护,她才猛地想到,苏玉郎可能是因为沈若华,才惹怒了霍孤,被霍孤打了板子!
苏夫人盯了沈若华还没几息时间,便被杨氏冷凝的注视吓得心头一跳。
方才还沉默不言恍如透明饶杨氏盯了她半晌,勾起一抹笑容,“苏夫人在看什么?”
苏夫人有些胆怵,想到杨氏的出身,是她夫君也惹不起的氏族,她便熄了找沈若华麻烦的心思。
毕竟有些事情,明面上做不得,背地里能做的就多了!
这赔不是也赔完了,苏夫人和苏玉郎的态度都算得上诚恳,起码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沈正平知道因为这事,苏夫人记恨上了沈家。
苏丙毕竟是皇帝器重的红人,得罪了苏家,对他的仕途没有半分好处,故而他早就做好了意图和解的准备。
“苏大人,我在后院备好了午膳,难得你我二人相聚,不如痛饮几杯。玉郎和蓉儿的事过去了,我们两家同桌用膳,也算一笑泯恩仇,苏大人意下如何?”沈正平了几句漂亮话,笑着问道。
苏丙老狐狸似的笑了笑,“自然再好不过。”他起身出门,临走前瞥了一眼苏夫人,示意她切莫惹事。
宴席分了男女两桌,分别在两个屋子里头,沈正平那边不知如何,左右沈若华这边的气氛十分僵硬。
苏夫人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东西,便拿了绢帕擦嘴,看了眼也已经停下筷子的沈蓉,笑着对她道:“不知可否和沈二姑娘单独两句话?”
金氏抬眸,警惕的看了苏夫人一眼。
苏夫人并未看她,目光灼灼盯着沈蓉,那目光并不善意。
沈蓉头皮发麻,众人瞩目下,她无法拒绝苏夫人身为长辈的邀请,只好跟随她出了屋。
来到一处无饶地境,二人停下了脚步。
“苏夫人”沈蓉刚喊了她一声,一道凌厉的掌风就挥了过来,左右开刀,两边脸各挨了一个巴掌。
“贱人!”
苏夫人卸下和蔼的面具,冷着脸看着她,语调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