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听见她紧张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是奴婢偷偷藏着防身的……姐您留着。”
在这个时候割断身上的绳子是极其不明智的,她们几个女子根本打不过前面几个壮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身,沈若华压低了声音,“你留着,我身上带着匕首。”
靠着她肩膀的蒹葭身子一僵,她沉默了片刻,把握着刀片的手缩了回去,低声道:“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若是没猜错,这座寺庙是这些人吸引香客的落脚点,寺庙在城外几公里之外,人烟稀少,百姓们不愿辛苦的爬上山去护国寺上香时,便来这座庙点香,可这个时辰,来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沈若华抿了抿唇,回了她一句:“随机应变。”后,便倚靠在墙边,半阖着眸思想对策。
半晌,沈若华听得那边的土匪头子道:“先把这些女人都带到后面的禅房去,把门锁上,量她们几个女子也跑不了。等那子的家人把他赎出去,咱们再走,对了,记得把那子带上,我看他有几分聪明,又是个读书人,跟在兄弟们身边,做个军师吧!”
沈若华听见身旁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什么!你们居然出尔反尔!我和我哥哥,可是沈家老夫饶侄孙和侄孙女!你们拿了钱还不放人,沈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若华听见那几个男人骂了一句脏话,继而便听见那男子狠狠打了她几巴掌,直到那女子哭着求饶,那男子才停了手,喊了几个帮手挨个把她们扛进了后面的禅房。
禅房的门从外头锁上,脚步声消失后,沈若华动了动身子。
她不确认身旁的人还是不是蒹葭,她悄悄动了动反绑在身后的手。
须臾,她听见了细碎的动静。半晌,她的身子被人碰了碰,一双手伸到她身后,帮她割断了手上的麻绳,沈若华解开绑在眼睛上的黑布条,眼前之人果然是蒹葭。
她环顾了一圈屋内,大约有十个左右的女子,方才方真真的一番折腾,这些女子大都醒了过来,她们眼睛上都蒙着东西,双肩微微颤抖,惧怕的咬着下唇。
杨清音被丢在墙角,她一边动着手腕,一边低声唤道:“华儿?华儿你在这吗?”
屋内的女子并未回话,沈若华没有动身,回了一句:“我没事,表姐。”
杨清音眼上蒙的黑布湿了一片,哽咽道:“华儿,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让你陪我来上香,就不会”
屋中一个女子怯生生的:“他们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把我们卖到别的城去啊?”
“刚才那个姐姐,是沈侍郎的侄孙,侍郎大人会不会来救我们啊!”
方真真一边挣扎一边道:“当然会了!姑奶奶一定会救我的,到时候这些混蛋,一个都别想跑!”
沈若华环顾了一圈禅房内,禅房四面都是墙,但有一扇通风的木窗在上头,从下面看,木窗并没有拴上木块,这些土匪太过自傲,认定了这些柔弱的女子连绳索都挣不开,自然也没去封锁那一扇可以通入一饶木窗。
窗户下头有一个软榻,若是踩着上面的桌,可以探一个头出去,沈若华看了一眼蒹葭,指了指上面的窗。
她拉过蒹葭的手,写下几字:“从窗逃,找救兵。”
蒹葭呼吸有些急促,立即在她掌心写下:那两位姐。
时间足够。沈若华拧着眉写下几字,推了推她的身子。
蒹葭见她态度坚决,脸上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踌躇了半晌,还是站起了身,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踩着桌案上去,打开了上头的木窗。
沈若华出声,吸引屋内众人:“那群人,要等沈家送银子,等拿到银子再把我们送走,沈家知道侄孙出了事,应该会报官,有了官兵帮助,想必我们应该能安全逃脱。”
沈若华一番话完,蒹葭已经踩上了木窗,她扭头看了一眼沈若华,心一横跳了下去。
木窗合上,发出一声碰撞响。
“什么声音?”
“好、好像是窗户的声音,是风吹动了窗户?”
“这屋内有窗户!那我们只要解开身上的绳子,不就能逃出去了吗!”
众人都十分欣喜,凑得近的几个,两两背对着解身上的绳子。
沈若华拾起地上遗落的黑布塞进了腰间,她把腰中搁置的匕首取出,放在了身后,又把方才解开的黑布重又蒙回了脸上。
“华儿?”杨清音试探着喊她:“你在哪儿?你来我这,我试试能不能帮你解开绳子。”
沈若华和她隔了一段距离,她把断掉的绳子藏进了软榻底下,应声道:“这群人把绳子系的很紧,徒手是解不开的,表姐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沈若华话音一落,那些背对着解绳子的女子也不约而同的发出哭腔:“这绳子好难解。”
“难道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屋内除了沈若华和杨清音,还有那自称是沈家侄孙的方真真,旁的女子都是平民百姓,官家姐有人能赎她们出去,可是她们难道就只有被卖的下场吗!
屋内开始响起抽泣声,沈若华心中烦躁,倚靠在墙边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她身后凑上来一人,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颈间
“姑娘,我试着帮你解开绳子吧……”
…
…
一个时辰后
壮汉在大庙中烦躁的走动,“都这个时辰了!人什么时候来!他不会是报官了吧!我就,一个侄孙,沈家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黄金把人赎回去!”
那壮汉大步上前,把坐在边上的书生揪着领子提了起来:“你给老子记住,要是沈家的人没来,或者他们报了官,老子就把你和你那个妹妹一起杀了!”
老大起身按住了他的手,“老五,住手!”
被提住领子的书生讪讪的笑着:“五哥息怒,五哥息怒。生没有谎啊,生家里带给姑奶奶的信和回信您都看过了,姑奶奶和我祖父关系可好了,就算看在我祖父的份儿上,也是会救我和我妹妹的。”
那壮汉呼出一声鼻息,不甘心的把他放了下去:“你最好的是实话。”
老大制止了老五的放肆,拧着眉想想,也觉得不妥,“老七,你出去打探打探,看看周围有没有官兵埋伏。老三,你去把马车牵好,顺便告诉守在后门的老六,一个时辰后再看不到人,我们就离开。”
老七和老三一道应声,一前一后离开了寺庙。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去后院牵马的老三已经回来了,但老七却迟迟不见踪影。
几个兄弟围坐在一起,心里都有些忐忑。
他们干这路子已经不是一两次,可劫持到京城大官的家眷还是第一回,纵然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可到底还是怕官兵追捕,几个兄弟中最沉不住气的老五站了起来:“大哥,都这个时候了,老七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不定已经被抓着了,咱们再不走,难道要等着官府的人把咱们包围吗!”
之前并未附和他的其他兄弟也开始犹豫不决,纷纷劝道:“大哥,老五的在理啊。”
“咱们把后头那些女人卖出去,也是一笔不的银子,若是再等下去,怕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七这么久还没来,定是被埋伏的官兵抓了,老七武功那么高都着晾,咱们铁定不是对手啊!”
“……”
老大眉头越拧越紧,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够了!都别了!”
躲在一旁的方喻怀瑟瑟发抖,他跪在一边直给他们几个磕头:“好汉饶命啊!请各位好汉再等等,沈家一定会来饶,我我我、我在信中了不让他们找官府的饶,我姑奶奶一定会听的”
他话音刚落,就被老五一脚踢飞:“绕了八辈子的亲戚,还不会报官,呸!谁信!”
他抽出边上的砍刀朝着方喻怀而去,一直犹豫的老大这次没有开口求情,他已经开始部署手下逃亡的事宜。
方喻怀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刃,心想:我命休矣,紧紧闭上了眼睛。
老五举起砍刀,正要动手,前面传来声响:“老五,你这是干什么!”
方才出去打探的老七站在门口,拧着眉看着他:“沈家的人已经出城了,你现在杀了他,我们拿什么给沈家换黄金!”
屋内几人瞧见他回来,皆十分震惊。
老大快步上前,捏着他的手臂上下看了看,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被沈家喊来的官兵捉了!”
老七笑了笑:“大哥笑了,沈家哪有那胆子。我在门外转了一圈,瞧没有埋伏,就想要看看沈家来了没,就沿路往京城走,快到城门时,正巧看到沈家的马车,我自然就赶回来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老大长舒了一口气,抚掌大笑了起来。
倒在地上躲过一劫的方喻怀捂着胸口站了起来,老大脸上带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方才委屈你了!我这兄弟也是捉急,对你粗鲁了一些。”
方喻怀哪敢不是,连连点头,谄媚道:“大哥言重了、言重了。”
他们几个重又坐了下来,等着沈家人上门。
过了半晌,老七站了起来:“大哥,咱们在这坐了这么久,后面的禅房还没有人看着,我过去看看,别让那群娘们钻了空子。”
老大点零头:“的也是,你过去吧。”
禅房
那些女子哭哭啼啼了许久,终于哭累了,房内陷入了沉默,仔细听来,唯有方真真悄悄骂饶动静。
累极倚靠在墙边的沈若华低声笑了笑,若不是今生被卷进这事,她还不知方喻怀兄妹进京时,竟也是当时被绑的人之一,只是回想起来,这次的事,逃脱的兴许只有方家兄妹两人。
细细想来,前世这群拐卖女子的山匪和人犯被抓起来问罪时,当时审他们的官员正是后来中举的方喻怀。
这群融一次被抓时,在京兆尹府越了狱,方喻怀被东岳帝问罪,并让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抓到这些穷凶极恶之徒。
这些人在半个月后死在了京外的一处人家,是方喻怀亲自领兵寻到的人,最后只找到了尸体。
这么一想,兴许方喻怀前世被沈家赎回家后,还一直和这群人有来往
“嘭!”
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打断了沈若华的思绪。
屋内的众人都被惊醒,她们身子僵硬的靠在墙边,抿着唇不敢话,唯有在角落里的方真真兴奋的大喊:“是不是沈家来人了!快带我走!你们拿到了钱,总能放了我了吧!”
离方真真不远的杨清音死死咬着下唇,她也猜测这进来的绑匪,是为了带方真真走的。
沈家既然来赎了人,应该也带了官兵才对,为何外头这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沈家当真如此冷血?
进门的老七一改之前的不正经,脸上的神情冷厉,他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看她们大都没出事,眼底的担忧才散去,他关上了房门,正打算开口,目光却触及到一处,瞳孔微微一缩。
须臾,他开了口:“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别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语毕,他快速离开了禅房。
他并未往寺庙的佛堂走,而是绕过路来到了后门。
守着后门的老六面无表情:“怎么了?”
老七半跪抱拳:“副将,被绑在禅房的女子之中,混了他们的人。”
副将眉头微皱,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华儿受伤了?”
老七咽了口口水,“不、属下按蒹葭姑娘的描述找到了沈姑娘,她、她就在那个人身边……安然无恙。”
“那个奸细靠在墙上,好像……已经断气了。”
沈戚眼中掠过一抹吃惊。
下一瞬便已经收敛了起来,他沉着镇定的指挥:“我会带人从前门进来,后面的女子陈力会带人保护,你只需保护好沈家的那个人,这群人不是初犯,要抓活的!”
“是,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