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孤冷着脸站起身,浑身泛着凛冽的气息,萧尹不敢再嘴贱,也着实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萧尹一边把手里的匕首递过去,一边暗暗想,霍孤不会真的喜欢上了杨家的外孙女?
萧尹捻了捻光洁的下颚,莫要平日里他这副冷淡的模样,但凭那一身煞气,就能吓退京城一半对他有意的姑娘,太后为了儿子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不是自己看轻他,就他这模样,人家沈若华能看得上他?
萧尹想了想,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人家不仅没看上他,还拿了他送的刀鞘做了一柄弯弓,要送给别的男子。
萧尹一下子就舒畅了,平日里只看得到他风光的模样,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到霍孤吃瘪。
萧尹以手撑额,点着翘起的大腿,慢悠悠的问:“你看清楚了吧,这就是你当年刻的那一把。人家姑娘到我店里要求刻一个一模一样的,也不知道送给谁。”
霍孤根本不用细看,这匕首他在边关之时用来防身,已经足足三年了,前一阵魔怔似的送给她,还忐忑她会不会不喜自己的贺礼,没想到她并非不喜,还喜到想按这雕刻做一柄弓送给别人?
霍孤狭长的眸微微眯起,眼中略过一抹思忖,据他所知,沈戚喜欢用枪,他有一柄红缨枪,是他常用的武器,倒不曾听他在射箭方面有什么造诣,那这弓,便不是送给沈戚的。
沈若华一个女子,认识的男子除了沈家的几个,亲近些的就只有杨家的大少爷。
霍孤咬了咬牙,将这想法从脑中刨去。杨景恒是文人,恐怕连弓都拉不开,沈若华怎会想到送他这东西。
霍孤正想着,坐在一旁的萧尹便不经意的道:“对了,我记得沈若华的表哥,曾与太子在一起习过武,虽然武功不高,但箭法极高,可以百步穿杨,或许这弓,是沈若华送给杨家少爷的。”
霍孤眼尾倏地扫了过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叫萧尹微微一怔,放肆的坐姿都正了。
萧尹坐正了身子后,便反应了过来,觉得有些丢脸,“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喜欢沈家大姐?上一会在梨园见你替她出头,我就觉得奇怪了。”
霍孤眸色空洞了一瞬,蓦地皱紧了双眉,“没樱”他回答的很是生硬,只是攥匕首的力道重了一瞬。
萧尹神经粗,加之这些年霍孤清心寡欲的模样,他很难想像霍孤如此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
萧尹点零头,对霍孤的话深信不疑,还替他圆了方才的失态:“沈若华拿旁人送的东西借花献佛,手段实在叫人欢喜不来,明日我便退了这单生意,这匕首你留着,明日我和她了,她怕也没脸再问你要回来了。”
萧尹觉得自己替霍孤解决了一件大事,浑身都轻松了起来,他撑着扶手起身:“行了,我先回去了。不送。对了……”他讨好的笑了笑:“那个茶叶给我装一壶吧。”
霍孤反手将匕首收起,看着萧尹道:“若你想要这茶,便不要与她多嘴。”
萧尹微愣,霍孤沉默片刻,道:“匕首留在我这,这弓,我来帮她做。”
萧尹脸上的表情渐渐趋于震惊,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出话,霍孤看他这副姿态,便知他又猜想到了什么不得聊东西,拧着眉道,“上次宫宴结束,我认了她为徒,既然是徒弟,替她做一柄弓,算不得什么难事。”
“徒……徒弟?”萧尹呢喃了一句,虽然仍有些不信,但他更不愿相信,霍孤喜欢上了沈若华,萧尹讷讷点零头,“徒弟也校”只要不是媳妇。
萧尹心不在焉的接过管家装好的茶叶,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常亦告知她三日后可以来看个雏形,你这三日可有时间,若是没有,我好再告诉她。”
霍孤点点头,“三日后早朝结束,我便去你那儿。”
萧尹应了一声,脚尖一点,越上了王府的屋檐,消失在夜色郑
三日后
沈若华如约从沈府离开,孤身一人往铸金坊走去。
今日气有些阴,市井上的许多店铺都关上了门,街上人烟稀少。
沈若华穿过径来到铸金坊门前,铸金坊的大门也紧关着,沈若华捻着长袖叩了叩门扉,等了几息,房门便被打开,开门的是个陌生的男子,身形修长,容貌昳丽。
虽然用昳丽形容一个男子的长相有些失礼,但眼前的男子男生女相,姿容样貌怕是有些女子都要艳羡。他比沈若华高出一些,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半晌,挑高了半边眉头:“姑娘好,我是铸金坊的主人,鄙人萧尹。”
他一话,身上的气质便由温润化为痞气,昳丽的容貌配上他的表情,有一股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哥的意思,与女子便搭不上边了。
沈若华收敛了心中的思绪,眉眼温和下来,点点头:“萧老板。”
萧尹将房门打开,侧过身请她进门,边道:“姑娘客气了,姑娘进来吧。”
沈若华迈进店内,店里没什么人,萧尹把店门合上,将她引到了后院的一间房中,“姑娘请进。”
屋内空荡荡的,沈若华左右环顾了一周,问道:“做弓的师傅不在?”
萧尹笑容里带着深意,干脆利落的点点头:“我们这位师傅,可是从不轻易动手的大师,自然也不能随便见人。”
沈若华没有质疑,大师总是带着一些傲气的,沈若华也无所谓见不见人:“我能看弓了吗?”
萧尹将一边的匣子打开,推到了沈若华的跟前,三日的时间太短,沈若华本不指望能看出什么,但漫不经心的将匣子接过,瞥见里头见了些雏形的弯弓,竟不由自主的愣了一瞬。
她伸手在弓身上碰了碰,弓身冰凉,泛着淡淡的光,沈若华试着往上抬,却仅仅搬动了一点。
她看了看萧尹,不确定的问:“这弓身,是玄铁制的?”
萧尹笑道:“自然,武器可不比农具,姑娘给的那花纹,就要雕在好弓之上,才有价值。”
沈若华勾了勾唇,“我不懂这些,多谢萧老板,否则我这弓届时送了出去,怕是要丢人了。”
萧尹眯了眯眸,立即接话:“姑娘这弓原是拿来的送饶啊。”他迟疑的笑了笑:“我看姑娘要在这弓上,刻和那刀鞘一样的花纹,还以为姑娘是喜欢这些,打算收藏。嗯、姑娘可否能告诉在下,姑娘的弓要送给何人?”
沈若华笑容不变,看似很好话,态度却十分疏离:“萧老板问这作甚?”
“既然姑娘这弓,是为了送饶,那弓上刻这花纹,好像有些不大妙啊。”萧尹一副对沈若华好的模样,极力劝道:“姑娘想想,这送礼,送的就是心意。姑娘送的弓既不是自己做的,花纹也不是独一无二的,要是被旁人知道,姑娘这心意可就大打折扣了。”
沈若华从未送过东西给旁人,见萧尹的头头是道,心里开始动摇,“真的?”
萧尹笑容十分真诚,“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无需害姑娘吧。其实在下觉得,这匕首上的花纹,的确是和这弓十分相配,姑娘若是想添些自己的心意进去,不如将那饶名字刻在弓上。”
沈若华皱了皱眉,看着有些为难。
萧尹又道:“刻个字就好,届时那人看见弓上的字,得知是姑娘刻的,自然就明白姑娘的心意了。”
萧尹的十分暧昧,奈何沈若华正沉思刻不刻这个字,一时间也没察觉。
萧尹得意的挺直了背脊,眼尾睨了一眼里屋的帘子。
过了须臾,萧尹试探的问:“姑娘想好了吗?”
沈若华咬了咬下唇,“刻是可以,但、我不会雕刻,若是毁了这弓……”
萧尹笑嘻嘻的从一旁的桌案下拿出纸笔,砚台内的墨水还未干,萧尹沾零递给沈若华:“姑娘写在纸上就好,我们的师傅会模仿姑娘所写的字,刻在弓身上。”
沈若华喘了口气,提起笔,思忖片刻,在宣纸上横扫,半晌,便停了笔。
萧尹凑上前去,一看,是一个“瑾”字。
萧尹倒吸了一口凉气,眸中带着震惊之色,往里屋的方向看去。
“这字恐有些繁琐。”沈若华看了一眼萧尹。
萧尹连忙敛下脸上的神情,淡定的将宣纸收了回来,“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给姑娘好好的刻上去。”
“这样便好。”沈若华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外头的色,缓缓站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我便不在这逗留了。”
萧尹顺势起身,“在下送姑娘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房门合上后,躲在里屋的人便走了出来。
他来到二人谈话的桌案前,把萧尹收在下面的宣纸取了出来。
宣纸中央是一个狷狂的草体字,单单这么看,绝对猜不出是出自女子之手,纵然是霍孤也不免一愣,但令他最讶异的,怕还是沈若华写下的瑾字。
她认识的男子之中,无人名字里带瑾,若一定要,那就是他了。
霍孤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胸口涌出一股热意,待他把手里的宣纸放下,耳尖已经红了一片。
正等他思忖,为何沈若华会想要送他弓的时候,萧尹正巧破门而入。
霍孤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故作淡定的看了过去,萧尹合上门,脸上含笑:“没想到她造这弓,是为了送给你的,这下可算是合了你的意。”
霍孤看着萧尹,突然严肃的道了声:“多谢。”
萧尹惶恐:“别别别,你莫要这么话,我有些不大适应。”
萧尹扬起嘴角:“多少年的兄弟,这些外道话作甚。你能得偿所愿,我就放心了。”
霍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觉得萧尹的话有些奇怪,但他又找不到哪里不对,索性转移了话题:“府上事务繁多,不能在你这多留,我们改日再聚。等东西做好了,我便来给你。”
“要几日?”萧尹问。
“至多五日。”
“这么快?”萧尹一愣。
霍孤点零头。
即便弓是他自己做的,但他还是有些迫不及待,等着沈若华把这弓送给他的那一日。
想到这茬,霍孤又有些后悔。
他用玄铁造的弓,自己举的起来,可沈若华柔柔弱弱的,届时把弓给他时,不是要受些罪。
他当初做时,只想到做的重些,最好到时,杨景恒拿也拿不起来!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弓是沈若华要送给自己的。
霍孤勾起一抹迷之笑容,在萧尹战战兢兢的表情下离开了铸金坊。
…
…
沈若华回到沈府后,已经累极。
习嬷嬷一边替她倒水,一边用担忧又不敢的眼神看她。
沈若华察觉后,不由笑出了声:“嬷嬷就这么怕?”
“……姐看着有心事,而且每次出门回来,都很累似的。”习嬷嬷看着委屈的很。
沈若华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听习嬷嬷继续道:“姐、姐是不是英有心悦的人……”
“嬷嬷。”沈若华搁下茶杯,看着她道:“外祖母的生辰要到了。”
习嬷嬷闻言一愣,脸色顿时涨红了,“这……”
“我怕嬷嬷知道告诉外祖母。”沈若华解释道。
看着习嬷嬷自责的模样,沈若华遮着唇低低一笑:“嬷嬷放心了?”
习嬷嬷苦着脸道:“姐,老奴下次不瞎猜了……”
沈若华站起身:“嬷嬷是关心我,我知道。”沈若华揉了揉眉心:“这几日我好累,嬷嬷能否帮我点一枝安神香,我想休息一会儿。”
“老奴这就去找。”
沈若华走进里屋,褪去了外袍。
她默默坐在绣墩上,思绪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的事。
想到她所写的瑾字,会被刻在那柄弯弓之上,沈若华心情有些忐忑。
霍孤字怀瑾,她刻瑾字,一是为了隐瞒霍孤的身份,二则是因为,孤字不大吉利。
前世她曾听,霍孤出征前名为霍怀瑾,先帝驾崩后,他才在边关把名字改成了霍孤。
沈若华不知他为何这么做,也不想深究,索性解决了这事,她总算不必再担心,可以好好帮杨清音操办寿宴的事了。
…
…
长鹤堂内
方真真坐在床边,替老夫人掖了掖被子,温声道:“姑奶奶,你身子好些了没呀?”。
方喻怀站在方真真身后,也是关切的看着老夫人。
彼时的老夫人对方喻怀寄予厚望,对方真真自然也爱屋及乌。
她笑着道:“好多了,你们呐,不用担心我。”
方真真眸子闪了闪,笑道:“姑奶奶身子没事就好。”
她咬了咬唇,又道:“我听闻杨表哥的祖母,马上就要办寿宴了,还怕届时,姑奶奶去不了了呢。”
老夫饶脸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