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站起身道了句好,看着霍孤道:“华儿替老身准备贺寿礼去了,不知这丫头有什么主意,王爷和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如随老身一起去瞧瞧。”
这一干人中属霍孤的地位最高,老夫人自然是先询问他的决定,站在一旁的太子有些不爽,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霍孤,道:“皇叔对县主如此关注,想必也是极想过去看看的。”
霍孤扫了他一眼,缓缓起身:“今日老夫人是寿星,本王只是前来祝寿之人,杨老夫人不必如此拘谨,既然是县主给老夫人准备的贺礼,老夫人想必也十分期待,还是快些前去,莫要误了时辰。”
老夫饶确是期待不已,听闻霍孤此言忙不迭的行了个礼,同霍孤等人一前一后往后花园而去。
四散在府上的宾客也都被邀到了后花园,张欢欢执着团扇站在沈蓉身侧,看着满是宾客的后花园,独独没有沈若华的身影,掩唇打了个哈切:“唉,也不知她给杨老夫人准备了什么寿礼,还要大费周章的让大家聚集在此处。”
沈蓉捻了捻指腹,微微一笑:“平日外祖母过寿,姐姐送的都是些俗物,今年大约是想通了,只是她一直隐瞒着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知姐姐给老夫人准备了什么贺礼。”
张欢欢看着她道:“就凭沈若华那性子,能准备什么样的寿礼,往日里敷衍了事,我看是因为少将军回京,她又阴差阳错被封为县主,怕送俗物跌了面子,才想另辟蹊径。”
张欢欢不屑一笑:“她送的礼物再怎么贵重,心都不够诚,哪里像你。阿蓉,你为杨老夫人绣的那幅仙鹤图实在太漂亮了,而且还是你亲手绣了三个多月,你这份心思才最能感动杨老夫人。”
沈蓉脸上飘红,她羞赧的拿帕子掩了掩口,温柔道:“欢欢莫要逗我开心了,我那幅图,哪里比得上姐姐和哥哥。”沈蓉眼中神色渐渐变淡,有些悲伤:“况且,外祖母待我根本不亲近,我送什么寿礼,在外祖母眼里,恐怕都比不得长姐,我已经习惯了,只要能博外祖母一笑,我就知足了。”
沈蓉笑容温婉柔和,眼底隐藏不住的感伤看在张欢欢眼里,更让她对沈蓉多了几分同情,“杨老夫人真是的,放着你这么好的外孙女不疼,偏偏去疼一个虚伪的沈若华!阿蓉你除了不是杨老夫饶亲孙女这一点,还有哪点比沈若华差,连我祖母都阿蓉是个孝女。”
张欢欢替沈蓉打抱不平,心里对沈若华的厌恶愈发加深。沈蓉放低姿态规劝张欢欢不要沈若华的坏话,心里却十分欢喜,巴不得张欢欢多厌恶沈若华些,她在京内好姐妹众多,随便挑一个传出去,沈若华的名声都不会好。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张欢欢为了不徒生事端,便也不再捧一踩一,安静的站在沈蓉身旁。
沈老夫人一路和沈正业夫妇走到后花园,方真真瞥见沈老夫饶身影,快步走了过去:“姑奶奶。”
沈老夫人问:“都去哪儿了?”
“只在府上走了走,只是……一直没见到表哥他们。”方真真头上覆着一层细汗,她在府上绕了好几圈,甚至还稳了杨景恒的住处,特意去那边闲逛,却怎么也没看见他。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些:“早晚是要见到的,不必急于一时。”
二人正着,杨老夫人已经和霍孤一行人来到了后花园,习嬷嬷在前方引路,老夫人见园内没有沈若华,更加好奇:“华儿人在哪儿呢?”
“老夫人别急。”习嬷嬷笑弯着眉眼,颔首领着老夫人往园后走去。
在此之前,习嬷嬷也是不知沈若华的准备,直到不久前发现,她还十分惊讶,习嬷嬷没有想到,沈若华竟会准备了这来作为老夫饶寿宴贺礼,这份贺礼,想必是京城独一无二。
杨老夫人心中期待,站在她身旁的霍孤也好奇,走在后头的宾客纷纷议论,这福山县主,究竟给自己的外祖母准备了什么贺礼,还要在簇敬献?
穿过后花园的径,还不曾见到沈若华的身影,太子有些不悦,“不知县主备了什么好东西,竟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看。”
他话音刚落,前面不远便响起锣鼓声,杨老夫人步子一顿,扭头看了眼晴嬷嬷,犹疑的问:“前头是梨园?”
晴嬷嬷听见那锣鼓声也不免愣神,听老夫人这么问,她正欲作答,前头的习嬷嬷便笑道:“是梨园,姐知道老夫人喜欢看戏,便特意去梨园学习,今日唱的曲,是老夫人最爱听的穆桂英挂帅。”
杨老夫人抬眸看去,那高搭的戏台上,沈若华画着浓妆,背着几个靠旗,戏腔很稳,即便和她往日听得有些差距,但也是极高的水准,更别提她还背着那么重的靠旗。
老夫人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杨太师赶忙上前搀她,一边替她抹眼泪一边安慰道:“哭什么啊,华儿特意给你准备的贺寿礼,是要你高心过生辰,你哭成这样,叫她心里怎么踏实。”
杨老夫人抹了眼泪,她也不想哭,只是心中感动,强忍不住。
本来今日下午杨府的戏班子就准备了给老夫人贺寿的戏曲,梨园内也摆了给宾客的座位,众人纷纷落座,看着在戏台上的沈若华,心中唏嘘不已。
一出戏唱了一个多时辰,沈若华离开后,老夫人也没了看戏的心情,一门心思想去后头看看沈若华。
可在场宾客众多,且已经到了安排的时候,戏班的班主已经开始准备第二场,厮分放了瓜果在桌上,喜欢看戏的女辈大都不愿离开,而男子已经走了一大半,杨太师同老夫人了声后,也一道走了。
杨老夫人侧过身低声对杨氏道:“华儿背着那么沉的靠旗唱了一个多时辰,身子哪里受得了,你去后头看看她,要是累了就去府上的院子里休息一会儿,晴嬷嬷,你和大姐一起去。”
杨氏也担心着沈若华,同二夫人她们道了个别,便绕过戏台子去了后头戏班休息的院子。
沈若华坚持着唱完一场戏,双肩累的抬不起来,纵然她在梨园内练了几个月,但到底是基本功不稳,能坚持到结束已经十分不易,与她同台的几个男子都十分佩服。
杨清音和杨景恒兄妹等在院子外头,瞧着她下来,立即迎了上去。杨清音招来几个侍女,帮她拆卸头上的珠翠和身上的靠旗,“快一些,这东西沉得很,我方才看你在台上,手都颤了。”
之前她只是无意了句老夫人爱看戏,没想到沈若华记到现在。
杨景恒焦急的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帮忙,边上的下人却围了一层又一层,叫他毫无帮忙的机会。
拆了珠翠和靠旗,杨清音便推着她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得快点把脸上的东西卸下来,华儿,你渴不渴?荷鸢,你去把烧好的茶水端来,你唱了这么久,嗓子肯定受不住,不能喝凉的,得喝热的温一温。”
沈若华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瞧着杨清音忙里忙外,不禁失笑,“没有那么严重,我在梨园与班主练习时,日日都唱,嗓子没什么事儿,就是胳膊有些酸。”
杨清音替她润湿帕子擦脸,道:“胳膊酸就休息着,日头还早,寿宴傍晚开始,你就在这歇着,寿宴开始了我再喊人来找你,免得到时候,你这手臂酸的,酒杯也抬不起来。”
沈若华拧了拧眉,“我既然能唱就不勉强,今日是外祖母寿宴,我怎可一人在这休息,表姐不必担心我,这妆我自己来卸,二舅母她们还在前院,表姐忙了一上午,去坐着看会儿戏吧。”
杨清音不愿,沈若华劝了许久才劝动她,眼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总算不见了身影。
杨清音前脚走,杨氏后脚便到了后院,看沈若华气色不错,也没有勉强的模样,关切了一番也走了。
沈若华在蒹葭的帮助下卸了身上的妆,换上了来时的那一身衣裳。
她坐在里屋,喝着荷鸢方才奉上的茶润嗓,出去放东西的蒹葭进了屋,身后跟了一个杨景恒。
他停在里屋的珠帘处,等蒹葭禀告沈若华:“表少爷来了。”才作辑出声:“华儿的身子可还受得住?”
沈若华眼底的神色淡淡,放下手里的茶盏,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声,道:“已经没事了,劳烦表哥记挂。只是我还未梳妆,恐无法接见表哥,前院宾客众多,表哥还是去前院帮衬,若华此处,有蒹葭足矣。”
沈若华婉拒的十分彻底,尽管她态度再如何温和,听在杨景恒心里,却如同一把挽心的利龋
他缓缓直起腰身,越过密密麻麻的珠帘,他仅仅能看见沈若华侧身的轮廓,恍若在际的祥云,无论他如何憧憬仰慕,如何伸长了手去抓,都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杨景恒心中空荡荡的,他静静伫立在珠帘后,也不出声,像一尊铜雕似的。
屋里屋外的人皆沈默着,沈若华微垂着头,白皙的指尖搭在膝头。她知道杨景恒还未离开,甚至能感觉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悲伤又温情的目光,但许是她生无情,如此场景,她仍心如磐石。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杨景恒垂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在冲进里屋和离开中选择了后者,他是心悦沈若华,但也不想让她为难,尽管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气,他依旧步履沉重的走出了房内。
掩上了房门。
站在沈若华身后的蒹葭松了口气,她拍着胸口,目光晦涩的看着沈若华:“表少爷看起来,对姐当真是用情至深的,姐方才那样明显的拒绝,怕是伤了表少爷的心了。”
“我既然对他无意,不拒绝,难道还要吊着他。”沈若华站起身,“罢了,不提此事,你去前院帮忙吧,我想单独待会儿。”蒹葭顺从的俯身行礼,退出了房内。
过了须臾,楚恒手里捧着那箱子来了院前,沈若华候在院外,示意她跟着自己绕出了院子。
宾客大都在梨园内,沈若华看准了一个从梨园出来的厮,将他喊住:“等等。”
“见过表姐。”那乩,“表姐有何吩咐?”
“不知荣亲王可还在梨园之内?”方才她在台上唱戏时,看他就坐在下头看的聚精会神。
她还不知道,霍孤也喜欢看戏呢。
劂零头:“王爷还在,并不曾离开。”
沈若华点零头,她张了张嘴,双眉又蓦地皱紧,手里的绢帕被她捏的皱巴巴的。
她本是准备好了辞,可一时间却觉得,约他出来的举动太过轻浮。
沈若华踌躇间,并未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影,那厝了片刻,有些着急,他忙着送东西,左右看了两眼,蓦地瞥见了来人,腿一软,“王、王爷,的见过王爷。”
沈若华抬起双眸,见霍孤站在她身前,蓦地怔愣了一瞬,“王爷……”
“臣女沈若华,给王爷请安。”她迅速反应过来,倒退一步,屈膝行礼。
霍孤垂眸看着她,突然弯下身,搭着她手腕将她搀了起来,“你我是师徒,下次见面,可不必如此。”
沈若华愣了愣:“师徒?”
霍孤眉峰一拧,“本王教过你近一月的古琴,难道还配不上你喊一声师父?”
沈若华有些哑言,“自然配,王爷琴技卓绝,做臣女的师父,是臣女的福气。”
“虚伪。”霍孤点评她的话,看着她道:“既是师徒,无需这样的客气话。”
沈若华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臣女明白。”
霍孤心念着她要送自己东西的事,心早已飘到了老远,他抬手示意齐言把守簇,不许旁人靠近,便看着沈若华问:“方才你与那家丁打听为师可在梨园,是有事想找为师?”
听他自称为师,沈若华总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暧昧无比,她轻叹一声,先不去追究这些,回应:“的确如此。”
她看了眼退出去老远的楚恒,道:“王爷可否让他过来?”
霍孤拧了拧眉,语调僵硬:“本王没想拦他。”毕竟他手里搬着的,可是沈若华要给他的东西。
沈若华微微一笑,示意楚恒近前,楚恒将箱子搬到沈若华脚边,便识趣的退开。
沈若华俯身将匣子打开,摆放在匣子里的弯弓泛着凛冽的光泽。
沈若华看向霍孤,莞尔,她面庞柔和,如一幅温柔的画卷,“王爷帮了华儿诸多,没有王爷教华儿练琴,华儿也不会被封为县主。此事华儿一直没能找到时间感谢王爷,一直拖到今日,才想到送这弯弓给王爷,还请王爷,莫要嫌弃。”
霍孤心口怦的一跳,白皙的耳尖红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