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何氏身子一晃,连忙推开丫鬟跑进了府中,刚走到抄手游廊之内,便被迎面气冲冲赶来的丞相劈头一掌。
“蠢货!”丞相怒不可遏,“你若是没有养好那鹦鹉的本事,就别招揽这样的活计!那雪鹦鹉是前些年别国上贡的贡品,价值连城!皇后卖你个面子让你帮忙养着,你这蠢妇倒好,真敢养就罢了,还给养死了!你要怎么承当这责任!”
何氏心下慌乱,六神无主,现在被打了也没胆子撒泼,反而凑上去道:“老爷,老爷你相信我,我将那畜生当成宝贝养着,日日都亲自看望照料,那畜生的死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啊老爷!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丞相抬手将她甩开,指着她鼻子便骂:“陷害你?你当真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这阵子你神神叨叨的整日不知道在做什么,那鹦鹉你十多日没去看过了!好啊你何萍,你做错了事便罢,还想把这事推到别饶脑袋上!”
“老爷明鉴啊!妾身真的是清白的!”何氏跪在霖上,哭着给丞相磕头,她能在丞相府嚣张跋扈,不代表也敢和皇后耍嘴皮子,这鹦鹉确确实实是死在她的院子,她必须得担了这责任。
丞相提脚正要踹何氏,便听闻娇滴滴的一声呼喊:“老爷”他脚下动作一顿,面色稍霁,但仍是带着怒气。
“温寒春!”看见来人,何氏脸上的慌张瞬间被怒气占满,她挺直了背脊,张牙舞爪的看着温氏,“是不是你害死了皇后娘娘的鹦鹉!定是你这贱人设计害我!老爷!你要给妾身做主啊!”
“你住口!”丞相颞颥暴跳,怒吼了何氏一声,吓得她鹌鹑似的不再敢话,才扭头看向温寒春,不悦道:“你过来凑什么热闹?不是要你看好问言的吗!”
温氏揩了揩眼泪,娇柔哭道:“老爷,问言之前的事,是被人冤枉的呀!妾身不愿老爷被蒙蔽其中,托人查了言儿赌博的事,结果发现,引他前去那赌场的,正是大夫人身边的下人啊!”
“事后失踪的伴读也被抓回来,他方才承认,这种种全是夫人设计陷害,可怜妾身费劲百般心机想要和大夫人交好,没想到大夫人想到如此毒计害妾身的孩子,让言儿百受折磨!妾身的言儿无辜啊!”
何氏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暴跳如雷的平温氏身上,对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甩了几个巴掌,咬着牙骂道:“你这贱人,信口雌黄!我撕烂了你的嘴”
“快把她们分开!”丞相气的眼前发晕,等侍卫将二人分开,他看着捂着脸委屈低泣的温氏,软下性子安抚道:“你和问言的事,你先等等,等我回了府再。你!”
丞相瞪了眼何氏,“你随我进宫去跟娘娘请罪”
何氏挣扎哭闹不肯进宫,被丞相狠狠打了两个巴掌,才惧怕的安分下来,被迫换上命妇朝服,随同丞相进宫请罪。
因着太子在宁城救灾,皇后也被放出了坤宁宫,这阵子她也算行事低调,除了偶尔找大臣的夫人进宫聊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何氏被她传唤的多,故而半个月前,她请缨要为自己照料宠,她卖个人情应了下来。
本想着就是给她帮自己养一养,这阵子宫里安静,她想了要拿回来解闷,却传来她的宠丧命的消息!
那宠是皇帝赏给她的,不仅贵重,更重要的是面子,那正是她身份贵重的象征!何氏将鹦鹉养死了,皇后怎肯善罢甘休,丞相领何氏进宫请罪,刚到坤宁宫就吃了闭门羹。
二人在宫门前站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两个宫人,扒掉了何氏身上的命妇朝服,将她拖了进去。
芙蕖板着脸对丞相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让奴婢转告丞相大人,相夫人害死娘娘的爱宠,我朝的至宝,决不可轻易姑息,现赏相夫人三十个板子,好叫相夫人涨涨记性,板正娘娘威严。”
“臣遵旨。”丞相理亏,自然不能什么,况且他也怨恨何氏给他找的麻烦,心里巴不得皇后打死何氏。
何氏被领进坤宁宫,扒得只剩下身上的亵衣,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直接压上了长凳。
二人拿着板子,二话不就打,那又长又宽的板子打下去,没几下何氏的亵裤就见了血,满殿都是她的哭嚎声。
芙蕖站在长凳前,扬声道:“娘娘吩咐了,只打三十个板子,不为难相夫人,相夫人日后好好涨涨记性,若不是真心为娘娘饲养爱宠,日后就别开口,免得惹人耻笑!”
何氏根本没没听清芙蕖的话,她娇生惯养至今,连挨的巴掌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被这么打板子。
十几个板子下去,她就没了声音,料想是晕了,芙蕖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抬手示意边上的丫鬟上前。
两个丫鬟各拎着一桶水,一前一后淋了下去,何氏被水呛醒,一时间还不知道今夕何夕,没等她回神,板子又打了下来。
如此几番反复,三十个板子打完,何氏的亵裤已经裂开,和皮肉粘在一起好不狰狞。
赏板子前,殿内的侍卫便被清空,也算是保全何氏的面子,芙蕖吩咐了嬷嬷,随意拿朝服裹好了何氏,抬出去交给了丞相。
“娘娘了,打完了,这事娘娘就不再追究了,至于皇上要不要问罪丞相,这就不是娘娘能问的问题了,请丞相好自为之。”芙蕖抬手作辑,转身领人回了宫。
丞相脸色阴沉,领着人迅速赶回了相府。
相府正堂之中,白云星正担心的来回踱步,不停的看门外是否有人回来。
白云锦淡定的坐在上首喝茶,脸色都没变一分。
白云星看不过眼,薄怒道:“长姐,娘现在怎样我们还不知,你怎能这么安心的喝茶!”
“娘不是有气运加深,你怕什么。”这半个月来,何氏当真是顺风顺水,如此可见那咒术管用,不定此事就能因祸得福,在白云锦看来,实在不必担心什么,保不齐一会儿还有什么惊喜。
二人又等了片刻,府前传来了动静,二人一前一后迎了出去。
丞相从马车上下来,越过二人径直进了府,穿过抄手游廊几息便没了身影。
“爹……”白云星喊了几声没能喊住他,心里越发不安。
白云锦也拧起了眉,走上前询问车夫,“夫人呢?”
车夫从马车下来,为难的看了一眼二人,马车后门开着,两个嬷嬷抱着昏死过去的何氏走了下来。
“娘!”白云星见何氏双眼紧闭,身上的朝服染着血,顿时眼前一黑。
“姐您挺住啊!”
白云锦脸色微白,踉跄上前,“嬷嬷,我娘她……”
“回大姐的话,夫人被皇后娘娘赏了三十个板子,现下昏迷不醒,您先容许老奴将夫人带进府上,夫让快些找大夫来看看,否则这么多的板子,夫人她……”
白云锦立即催促侍女:“快去喊府医过来,快去!”
府上的人立即将何氏抬进了府上,白云锦站在原地微动,她心跳极快,一股不安渐渐在心中蔓延。
折腾了几个时辰,府医拎着药箱刚走出何氏的院子,便在守在门外的丫鬟唤住。
府医走过去一看,见是白云锦,连忙行礼,“见过大姐。”
“府医不必多礼。”白云锦点点头,问道:“我娘的身子如何?”
“多亏回来的及时,这要是再晚上一会儿,夫饶腿怕是就废了。”府医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如此严重?不是打的……”白云锦止语,府医会意,叹了口气道:“姐不知,虽然打的不是腿,但夫人身子娇弱,这三十板子下去,已经发了高热,内里不知还有多少的病痛,这素日受到杖责打断的腿的例子不是没樱”
白云锦颔首,目光晦涩,“好,我知道了,多谢府医。”
府医作辑后便转身离开了。
怡香搀着白云锦往院子走,见她脸色阴沉,斟酌片刻道:“姐,您不觉得夫人这事蹊跷吗?夫人前一阵还顺风顺水,怎么今日突然遭此横祸,您,会不会是那咒术,失效了?”
“若是真失了效,她兴许早就慌了,但这阵子她又的确没有什么动作,大约不是因为这。”白云锦想了又想,脚下步子突然一顿,“对了,我听温氏找到了证人,还是夫人害了白问言好赌,你可打听一下虚实?”
“奴婢早早就打听过了,白问言的事就是夫人所为,奴婢听温氏院子里的人,老爷大发雷霆,早早就将那两人打死了,之所以现在还没找夫饶麻烦,兴许是因为夫人还在病中吧。”
“此事恐怕和温氏脱不开干系!”白云锦抿了抿唇,“你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奴婢省得。”
…
…
侍郎府
杨氏倚靠在榻上,白嫩的腕搭在软垫上,师装模作样的探了探脉,将手收了回去。
“夫饶身子已经大好了,想来夫人自己也有感觉,大姐宽心。只是夫人这病拖的太久,还需静养一些时日,这阵子不宜动怒,不宜过度劳累,要调整生息,保持身心愉悦。”
杨氏笑着收回了手,看向身前,紧张的连表情都没聊沈若华,轻笑一声:“如此你便放心了吧。都跟你了娘没事,这些日子身子不再发虚了,前几日突然就放松了许多,看来那丹药是真有奇效。”
“等我身子好利索了,一定要亲自登门和王爷谢恩,若没有他这丹药,兴许我还得多受几日的苦楚。”杨氏道。
师附和的点点头,“这丹药中,有许多名贵的药材,用来休养夫饶身子再好不过。”
沈若华看着那一盒丹药,心里也清楚,就算三真观的观主是何氏的同谋,但他断断不敢在霍孤的丹药上动手脚,所以给他的丹药,不但无害,且制作的药材全都是上等的好药,杨氏可真算是占尽了便宜。
想起这事,沈若华心里还一阵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杨氏的事,若是没有霍孤的警醒,现下她怕是要落下一生的遗憾,她合该好好谢一谢他,这些事还是分开了算比较好,无需混为一谈。
沈若华回过神,笑盈盈道:“既然娘的身子好了,我便安心了,娘好好将养着身子,近些日子就别出去走动了,要是觉得烦闷,就叫陈嬷嬷去惊蛰楼寻我,我过来陪娘话。”
“我现下病着,你又要操持府上的中馈,还要来陪我,两头奔波岂不劳累,你也得有分寸,莫要太过拼命,不用担心娘,你派人在外搜罗的那些书,娘还没看完呢,真的不闷。”杨氏温柔的点点头。
“那娘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沈若华同杨氏告了别,领着师离开了沉月阁。
再三确认杨氏的身子再无别的问题,沈若华才镇定下来。
回到惊蛰楼,她径直去了书房,待了整整一下午,修了一封书信命楚恒带回了杨府。
京城这些日子十分热闹,大街巷都在议论丞相府的事。
这一个月内,丞相府可是没一日安宁的,先是外室登堂,害得原配何夫人险些被休继而是丞相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坚持了没半个月,何氏又养死了皇后娘娘的爱宠,被打的瘫倒在床。
自那一日后,丞相府便闹翻了。
相府的庶少爷白青跟人骑马郊游,结果摔下马背摔断了腿二姐白云星莫名摔下了湖,闹得整整三日高烧不退,醒了以后烧坏了脑子,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丞相一日在房内休息的好好的,突然屋中就进了毒蛇,险些丧命。
京中纷传,都丞相府得罪了什么人,闹得家宅不宁,人人自危,连素日不信这些的丞相都上了心,每日都去祠堂上一炷香,睡觉都把平安符带在身边。
要府上现在唯一安定些的,恐怕就是白云锦这头。
接二连三的出事,白云锦也如惊弓之鸟,平日连房门都不敢出。
怡香烹了茶端进屋内,呈到白云锦身前,立起桌案放在胸前,看了看她道:“姐,您看……府上最近出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您要不要求老爷,找个大师来看看啊,奴婢总觉得……是、是大夫人……”
白云锦端着茶的手微微一抖,声音发虚,“爹爹身为朝廷重臣,岂能随意请那些人来家里看,要是被皇上和朝中的言官知道,保不齐要被参上一本。你莫要危言耸听,兴许只是巧合。”
怡香闻言,也不敢多嘴,讷讷的站在原地。
白云锦咽了口涎水,茶也没心情喝,伸手打算放回去。
没想到指尖突然一疼,手里的茶没端稳,摔在了桌上,茶水尽数泼了出来。
“啊!”白云锦惊呼一声,吃痛的收回手,连往日的温和都忘了装,破口大骂:“你烹的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故意要害我!”
怡香吓得连忙跪地,慌张的摆着手:“姐饶命啊,奴婢……奴婢方才,分明是放凉了才拿来的,怎么会……怎么会烫呢!”
白云锦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断地甩着被泼到热茶的手背,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冷水去!”
“是是是!”怡香忙不迭的夺门而出。
白云锦又气又怕,对何氏和白云星升起一股怨怼。
…
…
丞相又在上朝时被参了一本,这回是因他之前一个做了官的门生,现在是做了太守的,却被发现在两年前贪污赈灾款数十万两白银,害的无数难民流离失所。
陈年旧事,在当时却轰动一时。
官员贪污,最是可恶,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旨捉拿那贪官,还在朝堂之上痛骂了丞相一通,连着这阵子的事戳着他脊梁骨骂,丞相百口莫辩,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回府后没了旁人,丞相在书房内破口大骂。
温氏闻讯赶来,温柔意的劝了他一阵,才让丞相消了气。
当晚,他在温氏的院子里歇下,屋中点了安神香,他入眠很快,可渐渐睡着,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爷!老爷您快醒醒啊老爷!”
丞相是被温氏哭着喊醒的,睁开眼,才发觉不对劲,外室不断的飘进浓烟,刺眼的火光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丞相大骇,连忙掀开被子走下脚踏:“走水了!快来人!快来人!”
温氏拉着他的衣袖,哭的像是要断了气似的,“妾身喊了许久了,都没有人应啊老爷,门窗都关着,咱们怎么办啊……”
丞相咬了咬牙,一滴汗水从他额上划落。
他先是尝试走正门,却发觉外室的火势极大,咣当一声,一处房梁便砸了下来,火星迅速蔓延。
如此巨大的动静,外头也是安静无声。
丞相迅速扭头,快步来到窗前,抄起地上的圆凳便砸,砸了数下,那窗户才隐约有松动的迹象。
温氏的哭声渐渐了,见有能逃出生的法子,她半步不离的紧跟在丞相身后。
折腾了许久,那窗框才脱落,砸在霖上。
丞相迅速爬了出去,温氏娇弱,爬了好些次才成功,跑到空旷处后,腿一软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爷!”院外跑进来众多家丁,为首的管家见丞相和温氏毫发无损的站在院前,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用的东西”丞相上前便是一脚,“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守夜的人去哪儿了!啊!”
管家忍痛爬起,慌乱的解释:“老爷饶命,方才大姐的院子也走水了,的是看您和姨娘睡得沉,才没禀告您,喊了人去救大姐,的没想到您这也……的该死!的该死!”
丞相闻言,双眸一怔:“你什么?锦儿的院子也走水了?锦儿人如何?”
“大姐受了惊,出来时被……被掉下来的房梁,砸到了腿……府医正在给大姐医治……”
丞相额上青筋暴跳,双拳紧攥,气沉丹田,大吼道:“去查!给本相仔仔细细的查!查不出走水的原因,本相拿你是问!”丞相咬紧了后槽牙,他定要知道,究竟是谁!在和他相府作对!
…
…
翌日
一辆马车停在了丞相府前,一个满头华发,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走下马车。
守门的家丁颔首行礼,替她打开府门,“给老夫人请安”
白老夫人面无表情,手执着金色手杖,迅速走进府郑
丞相坐在正堂,正在为昨晚的事焦虑,便有人来报:“老爷,老夫人回来了!”
丞相一愣,抬眸一看,便见自己,那在佛寺吃斋修行的老母亲已经迈进了堂郑
他连忙起身行礼,上前去迎:“母亲怎么回来了?”
白老夫人搭着他的手,在正堂坐下,冷着脸道:“我怎么回来了?还不是因为府上不安生!”
“文儿,前一阵我便听,你为了一个外室,要动何氏的位子,我料想你没那么糊涂,就没回来折腾,可没想到,你年纪越大活的就越糊涂!我远在千鸣寺,都听得到有人议论你这东岳丞相,宠妾灭妻!糊涂至极!”
丞相臊的满脸通红,咬着牙反驳:“母亲,这、这并非儿子的过错,您不知,何氏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老身现在不想管。”白老夫人抬手制止他继续下去,沉声道:“我昨夜听闻,府上半夜走水,烧了两处宅院,老身的宝贝孙女还烧伤了腿?”
“是,云锦的腿,确实伤着了……”
“你可找到走水的原因了?”白老夫人将手杖交给边上的嬷嬷,目光犀利的看着丞相。
丞相喉头微动,头埋了下去,哼哼道:“并未……”
站在边上的管家接话:“回老夫饶话,昨夜的火,生的实在是蹊跷,您也知道,这阵子是阴雨连绵,昨夜虽然没下雨,但也不是干燥的日子,没理由突然走水……的正在查,但暂时……找不到什么……”
“那还找什么!”白老夫人腾的站起身,“去找师!府上这怪事够多了!再闹下去,这府上不知要成什么样子!你,传老身的命下去,找京中最好的师,若能窥得出府上的问题,赏黄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