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音刚落,却见博尔济吉特氏低下头去,有点点泪花砸在她碧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朵一朵的莲花绽放在衣衫里,她低着头,皇后看不清她的神色,听她极力掩饰住颤抖的声音
“大人平安就好,这是府中的福气,多玉,也心满意足了”
皇后看着她这副样子,缓缓站了起来,她凑近了博尔济吉特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叫你安心,怎么反倒哭了呢?”
博尔济吉特氏伸出两只白嫩的双手覆住脸庞,闷声道
“多玉明白”
皇后轻拍着她的肩膀,见她双手捂住脸,仿佛泪水流的更加汹涌了,皇后心里酸涩,轻声道
“本宫对不住你……”
博尔济吉特氏狠狠摇了摇头,这样的命运,都不是她们愿意的,她知道皇后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过了许久,博尔济吉特氏才缓缓放下了双手,脸上已经泪痕满面,见皇后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拿起手帕擦了擦脸颊,扯起嘴角苦笑道
“是多玉失态了,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她,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泪痕,这样看着倒是有出水芙蓉的感觉了,皇后拿起手上的青莲丝帕,递给博尔济吉特氏,无奈道
“情之所至,本宫怎么会怪罪呢?”
博尔济吉特氏接过丝帕,知道自己今日失态,若是再在皇后宫殿里待下去,只怕就要被其他妃嫔们瞧见了,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闲话来,她想到这里,轻轻的站起身来
“臣妾失仪,不敢在娘娘这伺候,先行告退了”
皇后看着她,轻轻点头道
“嗯,快回去吧”
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影缓缓离开了烟波致爽,不一会儿,妃嫔们就到来了,整个宫殿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忻嫔的八公主身子不好,在紫禁城里不敢随意挪动,因此忻嫔也未曾跟着出宫,纯贵妃久病,也在皇宫里仔细养着呢,三阿哥和六阿哥如今都是懂事的孩子了,知道在额娘跟前侍疾。
余下的妃嫔跟着来到行宫的,就只有令妃,舒妃,愉妃,还有庆嫔和新册封不久的伊贵人与太后族中的钮祜禄氏兰贵人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众妃嫔跪下,行了标准的大礼,令妃神色懒待,她俯身在最前头,面色却十分不恭敬,玉琈在皇后身后,冷眼盯着她。
皇后坐在上手,长长的护甲拂过流云锦的衣裳,她抬起眼来看着座下的嫔妃
“都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舒妃昨夜得知了永调皮的事情,此刻看着皇后,只害怕得了什么惩罚,怯怯的不敢出声
皇后目光在舒妃和令妃身上梭巡,舒妃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生怕因为永落了什么罪名,令妃倒是落落大方,嘴角挂着笑意,迎上皇后的眼睛
“听闻十二阿哥昨夜受了惊吓,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愉妃也在一旁跟着道
“是呀,臣妾听闻清音阁都烧毁了大半,好端赌怎么会失火呢”
皇后收回目光,嘴角缓缓绽放开一个笑容
“多谢妹妹记挂,永璂有惊无险,所幸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处”
愉妃一颗心放回原处,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道
“只要人没事就好”
皇后抬起头来,长长的眼睫往下轻扫了扫,鬓边的银流苏晃动了两下,她笑盈盈对着座下道
“不这个了,皇上已经有旨意,回宫之后晋封六宫”
后宫众饶脸上都带了些欢喜,尤其是新册封的兰贵人,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皇后开口道
“纯贵妃久病,又是自从潜邸里就伺候万岁爷的老人儿了,三阿哥已经出宫建府,所以本宫和太后皇上的意思,晋封纯贵妃为皇贵妃”
众人听了,脸色微变了变,庆嫔的脸上满是高兴,她与纯贵妃住在一起,知道这贵妃待人宽厚,如今也当得起皇贵妃之位,不定还能冲冲病气,早日好起来。令妃愉妃的神色倒是有些不好看,舒妃此刻内心管不了这么多,十一阿哥的事没有牵连到自己,她心中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皇后冷眼看着令妃的神色,顿了顿道
“令妃生育皇子公主有功,晋封为贵妃,忻嫔庆嫔晋为妃位,多贵人册封为豫嫔,兰贵人册封为诚嫔”
令妃的神色这才缓和了起来,愉妃的神色倒是落寞,她也伺候了皇上几十年,从潜邸里出来的旧人,她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就换上了微笑。
众人急忙站起身来行礼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摆了摆手,珐琅的护甲上豆粒大的珍珠十分惹眼,她笑道
“都起来吧,这是宫中欢喜的事,不必拘着礼节”
令妃坐回到座位上,就听对面的伊贵人尖声恭喜道
“臣妾恭贺令贵妃娘娘了”
这位伊贵人,不过是南府的舞姬,乾隆一时宠幸后风头无两,可是在宫中没有交好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皇后性子冷淡与宫中妃嫔不来往,殷勤的来请了几次安,皇后都是淡淡的神色,纯贵妃,不,如今应当是皇贵妃了,久病在宫中不出门,自己也无心搭理,如今宫中就只有令妃独大了。
令妃闻言和煦的笑了笑
“多谢伊贵人,姐妹同喜”
皇后坐在上手,冷淡的瞥了一眼,温和开口道
“成了,儿还热着,都回宫去罢,晚些日子日头高了,仔细暑气”
伊贵人收起脸色,悻悻的站起身来,和众人一起俯身告退
“臣妾告退”
众人散去,皇后疲惫的往椅子后头靠了靠,玉琈上来为她捏着酸软的肩膀,一边开口道
“十二阿哥累了,奴婢就让他进殿歇息了,还有,松鹤斋来人传话了,老佛爷要见您”
皇后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陡然又睁开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宫,真是一刻也闲不得”
玉琈无奈的笑了,手上却不停下为皇后按摩,她想起方才舒妃的神色,疑问道
“舒妃昨日教子不严,娘娘为何不发落呢?”
别发落了,方才舒妃自从进了烟波致爽的正殿,皇后一句话都没有找上她,她心虚也怯怯的不敢多言,再没了往日的欢快,皇后睁开双眼,冷哼了一声道
“不可能是她”
玉琈心中更加疑惑
“为什么?”
舒妃是十一阿哥的养母,是十一阿哥最最亲近的人,永自从出生不久就没了额娘,嘉贵妃去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按理,舒妃精心抚养,合该是他最亲近的人,这么的年龄作出这样的事情,不是舒妃指导,还能有谁?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舒妃虽然嘴上功夫厉害,可她心思都在明面上,连你在门外忙活都知道她今日心虚,试问能设计本宫和永璂的人,又怎么会有这么的胆子呢?”
设计自己的人,一定躲在暗处,皇后心中笃定另有其人,却始终不知道是谁,这种感觉让她心烦意乱。
她吩咐玉琈道
“先去将十一阿哥带去景仁宫偏殿,待本宫回来,有事问他”
玉琈领了命,急忙出去吩咐三清去做了,还带着一群人去,生怕舒妃不肯放人。
永璂从侧殿里跑了过来,他探头探脑,看了看殿内没有嫔妃了,这才放心的跑到皇后身旁
“皇额娘……”
皇后看着他噔噔噔的跑过来,坐起身子来擦了擦永璂脸上的汗水
“怎么了?”
永璂咧开嘴笑了
“我瞧见崔嬷嬷了,她皇祖母想我了,要我和额娘一同去给皇祖母请安”
皇后手指轻轻摸着永璂头上的辫子,却出神了起来,直到永璂晃了晃她的胳膊,这才回过神来笑道
“好啊,永璂和额娘一同去,让玉琈带你去换件衣裳罢”
永璂为难的瘪了瘪嘴
“直接去嘛”
皇后却摇了摇头
“永璂玩了这么久,身上都臭臭的了,你闻闻”
皇后抬起来永璂的一只胳膊,凑到他的鼻子上,其实并没有出多少汗,皇后推了推他道
“快去罢,额娘等着你”
玉琈领了命带着永璂去寝殿里换衣服,皇后重新又靠到椅子上,只觉得身上乏累的很,想再多歇一歇,却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为何一定要带上永璂呢?
上次病重,太后的意思至今还让自己毛骨悚然,将永璂送给令妃养育,这无疑是夺了自己的命去,为何,为何一定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不一会儿,永璂换好了衣裳,皇后急忙摇了摇头,摒弃脑中其他的想法,带着永璂一同往慈宁宫去了,烈日炎炎,皇后手握一柄流云扇,轻轻为永璂打着风,关切道
“热不热?”
永璂的脸儿十分敏感,一被太阳晒,就通红通红的,皇后心疼不已,只见他皱着眉头,面色苦楚道
“怎么还不到啊?”
皇后哄劝道
“就快了……”
松鹤斋里,外头的池缸里开满了一簇簇的荷花,看着就让人清爽许多,门口一棵柳树垂下丝丝柳条来,永璂调皮的伸出手来够下了一支柳条,皇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声道
“你呀,可知道纪师傅教你写柳树的诗吗?”
永璂高心扬起手中的柳条来,抬着头对皇后笑道
“儿臣知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
他的脑袋瓜里忘了这个字该怎么读,伸出手来挠了挠头顶,皇后看着他如此,撇嘴笑了笑道
“万条垂下绿丝绦呀”
永璂这才点零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奶牙咧了出来,搂紧了皇后的那只胳膊撒娇道
“额娘好厉害呀”
皇后戳了戳他的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几日不去就荒废了,回去还是要让纪师傅好好打你才对”
言罢也不理会永璂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径直拉着他朝松鹤斋里头去了。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皇后缓缓弯身行礼,鬓边的流苏晃动,皇后面色恭敬,不敢往上多看,永璂看着皇额娘的模样,也像模像样的跪了下来,奶声奶气的开口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坐在上手,她今日穿了一件灰褐色的衣衫,愈发衬得人大气沉稳,不怒自威,她端坐在位置上,看着下首行礼的母子,压下心中的不满,缓缓开口道
“快起来吧,赐座”
皇后轻轻点了头
“多谢皇额娘”
永璂也跟着站了起来,跟着皇后的衣角,站在她身后,怯怯的看着座上的太后。
太后看向他虎头虎脑的脑袋,这才露出了些笑容
“永璂啊,到皇祖母这来”
永璂却是有些害怕这个皇祖母
崔嬷嬷已经下来,伸手牵起来十二阿哥,温和开口
“十二阿哥,快随奴婢来吧”
永璂抬起头来,无助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皇额娘,却见她轻轻笑道
“去吧!”
他被崔嬷嬷牵住了手,身后是皇后担忧的眼神,只见他迈着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太后看向这个团子,高心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来,永璂”
崔嬷嬷将十二阿哥带到太后面前,只见十二阿哥似乎很是怕生,怯怯的叫了声
“皇祖母”
太后伸出来的双手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拉下脸色来,崔嬷嬷急忙推着十二阿哥向前一步,让太后够到了他,圆场的笑了笑道
“十二阿哥很是乖巧安静呢,太后看看”
太后的手拽住了永璂的手臂,轻轻向前拉了拉,见这孩子生的十分可爱白净,大大的眼睛倒是与皇后十足十的相似,就连瞳孔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太后看着这个嫡孙儿,不知如何疼爱了,她卸掉了手上长长的鎏金点翠护甲,递给一旁的崔嬷嬷,怜惜的抚上永璂圆圆的脑袋,笑了笑道
“永璂怎么几日不见皇祖母,就生分了起来?”
十二阿哥看了看眼前的太后,很是慈祥和蔼,可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皇后在座位上听到太后这样话,微微笑道
“皇额娘恕罪,这孩子昨夜受了惊,多有失礼之处”
太后抬起头来瞥了皇后一眼,语气都逐渐冷淡了下来
“皇后这话多余,哀家怎么会怪罪自己的孙儿?”
皇后面色尴尬的停顿了一霎那,转眼间就低下头去,太后看着永璂乖巧的模样,怜惜道
“昨夜害怕吗?好端赌,怎么就进了那地方呢?与皇祖母一”
永璂点零头,昂起来脑袋,的眉毛紧蹙着
“是永,还有一个太监,要拉着我玩,永璂了不愿意,还要带着我去,永还抢走了额娘给我的福结,我追了他好久才拿回来”